我攥着竹篙往左边猛撑,船身"吱呀"歪成斜角,擦着芦苇荡边缘漂进去。张恒扒着船帮吐,刚才蹚水时灌了口江水,这会儿咳得脸通红:"行哥,那疤脸到底啥来头?他拿枪打自己人?"
"谁知道!"我盯着江面上的动静——汽艇已经跟疤脸的渔船撞上了,"砰"的一声闷响,水花溅起半人高。疤脸蹲在船尾开枪,子弹打在汽艇甲板上,火星子噼里啪啦炸,阴行的人缩在舱里骂:"陈疤子!你敢反水?"
陈疤子?这名字耳熟——许栩日记里提过,"爹说,当年跟着赵先生的陈疤子,是个狠角色,后来突然失踪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再看,芦苇荡里突然飘来股腥臭味,跟萌萌身上那股发煞味儿一样。张恒突然拽我胳膊:"看!那是啥!"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瞅——水面上漂着缕棕色头发,正往船底缠,越来越多,很快织成张网,把船死死绊在芦苇丛里。
"操!是发煞!"我摸出分水刀往头发上砍,"滋啦"一声冒白烟,可头发跟疯了似的,砍断一茬又冒一茬,连船桨都被缠住了。
江面上突然传来惨叫,不是阴行的人,是陈疤子。我扒开芦苇看——他被汽艇上的人打中了胳膊,枪掉在江里,正往我们这边游,身后跟着两个阴行的打手,举着钢管往他背上砸。
"快拉他!"我冲张恒喊。我俩拽着陈疤子的胳膊往船上拖,他胳膊上的血混着江水往下淌,染红了船板:"阴行的'先生'来了...在后面..."
话没说完,远处江面突然亮起探照灯,比之前那艘汽艇的光亮十倍,照得芦苇荡里跟白天似的。张恒腿一软:"是大游艇!他们把老板都叫来了?"
我心里更沉了——许栩日记里的"赵先生",阴行真正的头头,十有八九就在那游艇上。
陈疤子咬着牙往船尾爬,摸出藏在舱底的另一把枪:"你们往芦苇荡深处躲,我引开他们。"
"那你咋办?"
"我欠许老哥一条命。"他笑了笑,疤扯得更歪,"当年他护养魂木,把我从赵先生手里救出来,现在该我还了。"
他刚说完,水面突然"咕嘟"冒起个泡,接着是"哗啦"一声——许栩从水里站出来了!她胸口的养魂木黑得发亮,根须似的往水里扎,眼睛窟窿里淌着黑血,直勾勾盯着汽艇的方向。
阴行的打手还在追,没注意身后,许栩突然伸手,指甲插进其中一个的后颈,"咔嚓"一声拧断了脖子。另一个吓得转身就跑,刚跑两步,被水里的头发缠住脚腕,"扑通"拽进水里,再没冒头。
陈疤子愣了下,突然骂:"操!她咋不辨人了?"
话音刚落,许栩突然转向我们的船,黑洞洞的眼窝对着我。张恒吓得往我身后钻:"行哥,她看你了!"
我攥着分水刀没动——她胸口的养魂木在颤,不是之前那种"嗡嗡"声,是轻微的、跟心跳似的颤。我突然想起许栩日记最后那句"养魂木在我身体里",这木头跟她的魂绑在一块儿,她会不会还留着点意识?
"许栩。"我试探着喊她名字,"是我。"
她没动,就那么站在水里,头发飘在水面上,像朵黑莲花。陈疤子急了:"别喊了!化骨水把她魂冲乱了,现在就认活人气!"
他刚要开枪,游艇上突然传来喇叭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陈疤子,把养魂木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是赵先生!
陈疤子脸色骤变:"老东西亲自来了!"他推我一把,"快躲!我去炸游艇!"
他从布包里掏出个黑球,是炸药。我拽住他:"你炸了游艇,许栩也得受牵连!"
"那咋办?"张恒哭丧脸,"前后都是死!"
许栩突然动了——不是冲我们,是往游艇的方向走。她每走一步,水里的头发就跟着往前铺,养魂木越来越亮,黑得泛紫。游艇上的人开枪打她,子弹穿过去没反应,打在养魂木上,"当"的一声弹开了。
"是养魂木护着她!"陈疤子眼睛亮了,"这木头认主!"
我突然反应过来——许栩不是来杀我们的,她是来报仇的。她爹被赵先生害死,她藏木头自杀,就是等着这天。
游艇上的赵先生好像也慌了,喇叭里喊:"开枪!往木头打!用穿甲弹!"
"行哥!你看陈疤子!"张恒突然喊。
我回头——陈疤子正往炸药上绑引线,嘴角淌血,是刚才被打中的时候伤了内脏:"我帮许丫头挡会儿...你们带木头走...往上游走,有个废弃码头..."
他没等我说话,突然跳进江里,往游艇游去,一边游一边喊:"赵老狗!你爷爷在这儿!"
游艇上的子弹全往他身上打,这傻逼跟没事人似的,快靠近时拉了引线,把炸药往游艇舱底扔——"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游艇后半截炸得稀碎,赵先生的惨叫声混在爆炸声里,听得人牙酸。
可许栩也被气浪掀翻了,养魂木从她胸口掉出来,"咕咚"沉进江里。她趴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头发散在水里,跟真死了似的。
"快捞木头!"我跳进江里往养魂木沉的地方摸。水凉得刺骨,手指刚碰到木头,突然被什么东西攥住了——是许栩的手,冰凉冰凉的,却没用力,只是轻轻搭着我手背。
我抬头看她——她眼睛的窟窿里,好像有泪光在闪,虽然没有眼珠,可我就是觉得,她在看我。
张恒在船上喊:"阴行的人来了!快上来!"
我拽着许栩往船边游,陈疤子炸了游艇,可还有几个阴行的打手活着,正往我们这边划小橡皮艇。陈疤子浮在江面上,一动不动,估计是没了。
我把许栩拉上船,她胸口的破洞还在,可没再淌黑血了。张恒递来块布:"行哥,她...她好像不动了。"
我把养魂木塞回她胸口——刚放进去,她突然轻轻抓了下我手,然后头歪向一边,彻底没动静了。
芦苇荡外传来马达声,越来越近。我撑着竹篙往上游猛冲:"张恒,拿绳子把船绑在芦苇上!咱躲进荡里!"
船刚藏好,橡皮艇就漂过去了,阴行的人举着灯喊:"陈疤子死了!木头呢?"
我攥着分水刀屏住呼吸——许栩躺在船板上,头发盖住了脸,跟睡着似的。刚才她抓我那下,肯定是还有意识,她在等我带她走。
张恒突然碰我胳膊,压低声音:"行哥,你看许栩手里...是不是攥着东西?"
我低头看——她手心攥着半块玉佩,是之前我揣在兜里的那块,刻着"许"字的。刚才慌乱中掉了,这傻逼居然捡起来了。
江面上的喊声越来越远,我松了口气,刚想把玉佩收起来,许栩的手突然又动了下,把玉佩往我手里塞。
我攥着玉佩,冰凉的玉面贴着掌心,突然想起高中时——我跟个女生说"你穿黑丝好看",她红着脸骂我流氓,其实就是许栩。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叫啥,只觉得这姑娘野得很,没想到...
张恒拍我肩膀:"行哥,先别想了,陈疤子说上游有码头,咱先去那儿躲躲。"
我点点头,把许栩抱起来——她身子很轻,跟没重量似的。养魂木在她胸口微微发烫,好像在帮她暖着身子。
芦苇荡外的天快亮了,鱼肚白透着点红,跟许栩流的血一个色。我撑着竹篙往上游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带她走,去哪儿都行,别让她再被阴行的人糟践了。
可刚漂出芦苇荡,张恒突然指着前面喊:"那是啥!"
我抬头一看——上游江面上漂着艘破船,船头挂着马灯,跟老马头那艘一样。船尾站着个黑影,正朝我们挥手,手里拿着个东西,是小马的锈剪刀。
是老马头!这老东西真没死!
我心里一紧——他手里有小马的剪刀,小马...怕是真没了。
老马头的船慢慢靠过来,他歪着头看许栩,独眼窝里的黑布飘了飘:"丫头...总算能回家了。"
他声音哑得很,不像之前那么凶,倒有点像哭。我攥紧分水刀:"小马呢?"
老马头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小马的发绳:"她...替许丫头挡了下,没挺住。"
张恒"嗷"地哭出声:"你不是说她知道路吗!你骗我们!"
"我没骗她。"老马头抹了把脸,"是她自己要留下的,说许姐姐疼...她想帮许姐姐揉揉。"
我看着许栩胸口的养魂木,突然想起小马说的"化骨水是化木头的"——她肯定知道化骨水会刺激许栩,可还是帮老马头骗了我们,这傻逼是想让许栩解脱?
老马头突然往我手里塞了张地图:"上游有个祠堂,是许家老宅子,养魂木得放那儿镇着。阴行的'先生'没死透,他肯定会追来...你们快走,我在这儿挡着。"
他转身要开船,我突然喊住他:"你为啥帮我们?你不是恨许家吗?"
老马头回头笑了笑,皱纹里全是泪:"我跟许老哥是拜把子兄弟...他死那天,让我照顾好丫头...我没做到...这是我欠他的。"
船慢慢往江中间漂去,老马头站在船头,手里举着小马的锈剪刀,像举着什么宝贝。远处,阴行的橡皮艇又追上来了,马达声越来越近。
我抱着许栩往船舱里躲,张恒在外面撑船,眼泪掉在船板上:"行哥,咱能逃出去不?"
我摸了摸许栩手里的玉佩,又摸了摸她胸口的养魂木,发烫得很:"能。"
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