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大地剧烈的震颤了一下。
一股恐怖的气浪夹杂着烟尘碎石，向着四周席卷而来，将指挥部院子里所有人都吹得东倒西歪。一个比整个院子还大的恐怖弹坑，出现在了钟楼原本的位置。
死里逃生的震撼，让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冷汗，瞬间浸透了每一个人的后背。所有人都能想象到，如果张无风的命令晚下达三秒，或者李振的炮打偏了，那枚重炮炮弹，就会精准的落在他们的头顶。这个指挥部，连同里面的所有人，都会在瞬间化为飞灰。
沈浩呆呆的看着那个巨大的弹坑，又转过头，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都无比平静的年轻男人。他眼中的惊怒，在此刻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近乎敬畏的情绪。
这个男人，不只是会打仗，他仿佛能看到未来。
饭田贞雄的第一次斩首攻击，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失败了。
恼羞成怒的“屠夫”，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日军的坦克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钢铁巨兽一般，碾压着街道，率先向城内开进。坦克后面，是黑压压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日本步兵。
然而，当第一辆坦克耀武扬威的开进主街时，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车体猛地向下一沉，直接栽进了那个三米多深的反坦克壕之中。后面的坦克急忙停下，可狭窄的街道让它们动弹不得，瞬间成了活靶子。
就在这时，街道两侧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民房里，无数的枪口伸了出来。
“开火！”
哒哒哒哒哒！
“撕布机”重机枪特有的，如同撕裂布匹般的咆哮声，响彻了整座县城。密集的弹雨形成一道道死亡的火线，将那些跟在坦克后面涌入的日军，成片成片的扫倒在地。
平安县城，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台巨大而高效的绞肉机。
饭田贞雄站在后方的指挥车上，用望远镜看着自己的部队在城里寸步难行，伤亡惨重，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屠夫”的本性。
“炮兵！不用管什么精确目标了！”他对着通讯兵嘶吼道，“坐标XX，XX，给我把那整个街区，从地图上抹掉！”
命令下达。
日军的炮兵阵地，不再进行试探性的精确炮击，而是开始了无差别的地毯式轰炸。
一瞬间，无数房屋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和火海中倒塌，无数正在奋战的战士和躲在屋里的民兵，连同他们的阵地，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暂三团的阵地，就在那片被炮火犁平的区域。
沈浩浑身是血的从一处断壁残垣中爬出来，看着自己的防线被撕开，鬼子正从那个缺口疯狂涌入，眼睛都红了。
“预备队！给我顶上去！把口子堵住！”
就在他准备派上最后的预备队时，他怀里那台黑色的步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里面传来了张无风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
“沈兄，稳住！让你的兵后撤三十米，把鬼子放进来！”
“什么？！”沈浩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撤？把鬼子放进来？那不是把整个侧翼都让给他们了吗？
“相信我。”步话机里，只有这三个字。
沈浩看着那个越来越大的缺口，又想起了之前钟楼前那生死一线的场景。他狠狠一咬牙，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吼道：“命令下去！全线后撤三十米，放鬼子进来！”
当日军的大部队，踩着废墟和尸体，兴奋的涌入那道被炮火撕开的巨大缺口，以为胜利在望时，张无风缓缓拿起了桌上的步话机。
他按下了那个连接着所有隐藏单位的通话按钮，对着所有频道，下达了最后的总攻命令。
“所有单位，按预定方案，开火！”
命令下达的瞬间。
城外，孙大海和他手下潜伏在数个隐蔽阵地里的炮兵，同时掀开了炮衣！
轰！轰！轰！
经过改造的“死神之指”迫击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炮弹如同长了眼睛的死神之指，从各个刁钻的角度，越过城墙，越过前方的战场，铺天盖地般精准的落在了日军最密集的中军位置！
爆炸声连成了一片，日军的后续部队，甚至还没搞清楚炮弹是从哪里打来的，就被炸得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而在其中一个炮兵阵地上，李振亲自操作着一门迫击炮，根据步话机里传来的，张无风报出的最后一组坐标，将两发炮弹，送上了天空。
两枚炮弹划出两道致命的弧线，精准的越过混乱的战场，直接命中了饭田贞雄设在后方，那顶挂着将旗的临时指挥帐篷！
冲天的火光中，饭田贞雄那面象征着武士道荣耀的将旗，被炸得粉碎！
指挥部被端，中军被炮火覆盖，日军的进攻，在这一刻，瞬间瓦解。
陷入巨大混乱的日军，还没来得及重整队形，废墟之中，葛麻子和王二虎带领着憋了一肚子火的战士们，怒吼着杀了出去。
刚刚后撤的暂三团，也在沈浩的带领下，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一场围绕着平安县城的攻防战，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歼灭战。
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才渐渐平息。
饭田旅团，这个在晋西北凶名赫赫的精锐部队，除了少数残部狼狈逃窜之外，大部分都被永远的留在了这座变成了堡垒的县城里。
张无风和沈浩并肩站在那段被炸开的城墙缺口上，看着夕阳下，满目疮痍的城市。
胜利了。
可代价是惨重的。
整座城市几乎被打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战士和百姓的鲜血，到处都能听到伤员的呻吟和失去亲人者的哭声。
就在这时，一名战士，爬上了全城最高的一片废墟，将一面虽然残破，但依旧鲜红的旗帜，用力的插了上去。
那面旗帜，在晚风中，迎风飘扬。
幸存的百姓们，默默的从藏身的角落走了出来。他们没有欢呼，只是默默的开始清理街道上的碎石，将还能用的东西收集起来，将一碗碗清水，送到那些筋疲力尽的战士们手中。
废墟之上，军民一体，开始重建自己的家园。
张无风看着这一幕，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仿佛正在融化。
他知道，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但这片用血与火守住的土地，和这片土地上不屈的人民，将是他们燃起燎原之火的，第一个起点。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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