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城里庆祝胜利的喊声总算停了下来，但大伙儿心里那股高兴的劲儿还没过去。
日军司令部的大院里，战士们从废墟里找出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从鬼子仓库里缴获的牛肉罐头和一摞摞的粗粮饼子，旁边还有几大盆刚煮好的野菜汤。
这顿庆功宴虽然简单，但院子里吵吵闹闹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张无风、沈浩和周建明三个人坐在一桌。
周建明自己动手，用勺子撬开一个牛肉罐头，推到张无风和沈浩跟前，又给三人的大瓷碗里倒满了白水，就算是酒了。
他举起碗，平时那张严肃的脸上也全是笑意。
“今天，咱们不讲那些官面上的话。”周建明的声音很响，盖过了院子里的吵闹声，“这一仗，给咱们晋西北的八路军长了脸，也让所有人看看，咱们跟中央军的弟兄们凑到一块儿，是真能打鬼子！我敬你们俩，这碗我先干了！”
说完，周建明仰头就把碗里的水喝了个干净。
“周长官客气了！”沈浩也赶紧站起来，端起碗一口喝完，脸上因为兴奋有点发红，“能跟张兄一块儿打仗，拿下平安县，是我沈浩的运气，也是我暂三团所有弟兄的运气！”
张无风没说太多客套话，也端起碗喝干了水，然后就拿起一块饼子，就着罐头里的牛肉，自己吃自己的。
院子里的气氛很热闹，战士们狼吞虎咽的吃着平时根本见不着的牛肉，互相吹着白天自己杀了几个鬼子，笑声喊声就没停过。
周建明看着张无风，又看了看旁边的沈浩，心里觉得很舒坦。他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以后能办大事。
水喝了好几碗，沈浩的脸更红了。他放下手里的碗，看着旁边还在专心吃饭的张无风，表情忽然认真了起来。
“张兄。”
“嗯？”张无风抬起了头。
“周长官任命你当了平安县的军事总指挥。”沈浩的声音不大，但桌上另外两个人一下子都安静了。旁边的周建明也放下了筷子，看着他俩。
沈浩停了一下，好像在想该怎么说，最后干脆直接问了出来：“我们暂三团是来帮忙的，现在仗打完了，按道理，我们也该走了。可……鬼子肯定要打回来，平安县这摊子刚支起来，我要是现在带兵走，实在不像话。可要是不走，我这一个团的人马，名义上，是不是就得归你管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这张小桌子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住了。
这问题很现实。
暂三团是中央军，有自己的上级，不可能直接听八路军的指挥。沈浩可以因为佩服张无风，临时听从调遣，可要是长期驻扎，听从节制，那问题就大了，牵扯到两边的根本立场。
周建明没插话，只是看着张无风，想看看这个自己刚提拔起来的年轻人，要怎么接这个话。
张无风放下了手里的饼子，他看着沈浩的眼睛，那眼神很真诚，也带着点试探。张无风忽然笑了。
他拿起桌上的水壶，亲自给沈浩空了的碗倒满水。
“沈兄，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张无风的声音很稳，让人听着就觉得踏实，“什么管不管的，没那么多说道。”
张无风放下水壶，端起自己的碗，看着沈浩的眼睛。
“在我张无风这儿，没有什么中央军，也没有八路军。”张无风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楚，“只有打鬼子的中国兵！”
“这平安县城，是咱们多少弟兄拿命换回来的。我是这里的总指挥没错，但这地方，不光是我张无风的。”
张无风的眼神扫过院子里那些正在吃饭说笑的战士，最后又落回沈浩的脸上。
“这也是你沈浩的家，是你暂三团所有战死弟兄的家！”
“以后，这平安县城，咱们兄弟俩，一起守！”
这番话，没有一点虚的，说的很实在。
沈浩听完，心里那点别扭和顾虑一下子就没了。
是啊，什么中央军，什么八路军。
从上战场那天起，他们就只有一个身份，保家卫国的中国兵。
沈浩的眼眶有点发热，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男人，心里那点因为出身带来的骄傲，这时候全都没了。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沈浩端起那碗刚倒满的水，双手举着，跟张无风的碗碰了一下。
“好！”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兄弟，一起守！”
沈浩仰起头，把那一碗水喝得干干净净，比喝烈酒还痛快。
旁边的周建明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他用力拍了一下手：“好！说的好！有你们这句话，我晋西北这天，真要变了！”
他心里清楚，从现在开始，张无风和沈浩，独立一大队和暂三团，这两支晋西北最能打的部队，算是真正绑在了一起。
庆功宴结束了，院子里的人也都散了，夜深了。
张无风没去休息，他一个人走上了北门那段被炮火炸开的城墙。
晚上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凉，他身上那件军装还没换，满是硝烟味。城里，有几户人家点起了油灯，灯光很弱，但看着很安稳。城外黑漆漆的，远处的山在夜里只有个黑色的轮廓。
打赢了仗的那股高兴劲儿，现在已经完全平复了。
张无风的目光看着城外那片黑暗。
他心里明白，拿下平安县，全灭了鬼子的守备队，这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胜利，可对他来说，事情才刚刚开始。
鬼子肯定会报复。太原的第一军司令部，不会容忍这颗钉子扎在他们肚子上。
接下来，肯定有一场席卷整个晋西北的大仗要打。
而他，和他的独立一大队，还有刚说好一起守城的暂三团，就站在所有事情的最中间。
张无风的手按在城墙冰冷的砖石上。
“军事总指挥……”
他低声念着这个头衔，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的脑海中，那六十点改装点数和全新的通讯改装功能，如同两团炙热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这将是他，对抗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的，最大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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