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们赢了！

所有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的战士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那些刚从巷战里退下来，靠着墙壁喘气的士兵，也都抬起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那面在城市最高处飘扬的红旗。

这安静持续了几秒。

下一刻，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声。

“噢——！”

这一声吼，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赢了！”

“我们赢了！”

“是我们的旗！”

欢呼声从指挥部大院传开，很快，整个县城到处都是喊声。北门的缺口、南门的废墟、东西两面的城墙上，所有还站着的战士，都举着胳膊大喊，用尽力气喊出心里的高兴。

这声音穿过了硝烟和倒塌的房子，传进了每一扇关着的门窗后面。

躲了一夜的百姓们，听到了外面是中国人的呐喊声。

一扇满是尘土的院门，发出“吱呀”一声，被小心的推开一条缝。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门缝里探出头，眼睛里满是害怕和不安。

老人看到了街上的士兵，他们身上的军装破破烂烂，全是血和土，但他们手里的枪，站着的姿势，还有脸上那种累却又高兴的笑，跟那些鬼子兵完全不一样。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笑，在对着天挥拳头。

街对面，又一扇门打开了。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呆呆的看着街上的景象，看着那些和自己说着一样话的士兵，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他们看着那座最高的房子上，飘着的不再是膏药旗，而是一面从没见过的红旗时，心里的那点怀疑也全没了。

一个满身是血的独立一大队战士，正靠着一堵断墙大口喘气。他太累了，连喊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摇摇晃晃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背已经驼了，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水。老人的手抖的厉害，碗里的水洒出来不少。

“英雄……”老人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很沙哑，“喝……喝口水吧……”

那名战士愣住了，他看着老人那张满是褶子的脸，看着老人眼睛里的泪，看着那碗清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爷，这……这不行……”战士想站起来，可浑身跟散了架一样，用不上劲。

“喝吧，孩子，喝吧……”老人把碗又往前递了递，眼泪顺着脸上的褶子往下掉，“俺们……俺们有盼头了……”

战士看着那碗水，鼻子一酸，眼眶热了起来。

他没有再推辞，伸出那双沾满血和黑灰的手，小心的接过那只碗，仰起头，把那碗还热着的水一口气喝光了。

水，是甜的。

这一幕，被周围很多战士看到了。

葛麻子正咧着嘴，跟旁边的弟兄吹自己怎么用枪托砸死一个鬼子，看到这一幕，他的笑声停了。他看着那些从废墟里走出来的、瘦得不成样子的同胞，看着他们眼里重新亮起的光，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猛的转过头，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他娘的……风真大……”

旁边，许多硬汉子，也都红了眼圈。

他们忽然觉得，那些死去的弟兄，那些流的血，那些拼命的挣扎，在这一刻，都有了分量。

这一仗，值了！

就在这时，周建明带着纵队的主力部队开进了县城。

看着这座到处是窟窿，却又透着一股活气的城市，看着那些主动上街给部队送水送吃的百姓，这位纵队的最高指挥官，眼睛也有些湿。

周建明快步走到指挥部大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起的张无风和沈浩。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伸出有力的大手，重重的拍在两人的肩膀上。

“好！好样的！”周建地的声音里带着激动，“你们两个，是咱们晋西北抗战的大功臣！”

沈浩的脸上有些发红，他挺直胸膛，大声说：“为党国尽忠，为民族效力，是份内的事！”

张无风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一个负责统计战果的参谋，拿着一本写满字的册子快步跑了过来，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发颤。

“报告首长！这次战斗的初步战果已经清点完了！”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那个参谋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报告：“这一仗，我们共打死日军五百一十三人！包括日军驻平安县城最高指挥官，大野雄二大佐！”

“俘虏日军二百九十四人！其中，包括少佐佐藤一男在内，尉级以上军官一十七人！”

“缴获九二式重机枪四挺！歪把子轻机枪二十七挺！掷弹筒一十五具！完好的九七式迫击炮两门！三八式步枪七百多支！各种子弹……堆成了一座山！”

当这一串数字报出来，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个战果镇住了。

全歼日军一个加强守备大队，还俘虏了近三百人！这是晋西北抗战以来，没打过这么大的胜仗！

这不光是打下了一座县城，是把鬼子在这儿的军事力量全都给端了！

“好！”周建明狠狠一挥拳，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有了这些缴获，咱们独立一大队，能再扩编一个营！不！两个营！”

沈浩听着这份战报，心里也很震惊。他知道打赢了，但没想到赢得这么彻底。尤其是那两门完好的迫击炮和四挺重机枪，这对任何部队来说，都是让人眼红的好东西。

沈浩看着身边的张无风，这个从头到尾都很冷静的男人，是打赢这场仗的关键。

炮轰城墙，侧面爬墙，再到拆房子打巷战，最后是炮火封路抓俘虏。每一步，都算计到了鬼子的前面，每一步，都打在了鬼子的要害上。

这场胜利，靠的是勇气，也靠的是战术和脑子。

庆祝的声音在县城上空飘了很久。

沈浩看着那些与百姓们拥抱在一起的八路军战士，再看看身边那面迎风飘扬的红色旗帜，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激荡。

他转过头，看着张无风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由衷地说道：“张兄，跟你并肩作战，痛快！”

张无风的目光，从那面高高飘扬的红旗上收了回来，他看向沈浩，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们，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