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们虽然还在，但他们是技术兵，没什么自卫能力。万一鬼子从别的方向派出一支小部队绕到城外，那三门宝贝疙瘩就成了废铁。
那是整个独立一大队的命根子，是这次攻城的底气。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张无风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凉了。
“他娘的，疏忽了。”他低声骂了一句。
“大队长，咋了？”王二虎看他脸色不对，凑过来问。
张无风没解释，一把抢过旁边通讯兵的步话机，按下通话键，对着话筒吼道：“葛麻子！葛麻子！听到回话！”
步话机里传来一阵电流声，接着是葛麻子气喘吁吁的吼声：“大队长！俺是葛麻子！俺正带着一连啃鬼子的一个硬骨头，妈的，这帮龟孙子躲在当铺里，火力太猛！你再给俺十分钟，俺保证把这窝给端了！”
“端你个屁。”张无风直接骂了回去，声音很冷，“我命令你，立刻停止进攻，马上带着你的人，全部撤回北门缺口。”
话筒那头，葛麻子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听着很憋屈：“啥？大队长？撤回去？俺们都快杀到县中心了，弟兄们的血都热了，这时候撤……”
“执行命令！”张无风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三门炮，比他娘的整个平安县城都重要！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它们给老子完完整整地推进城里，然后给我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缺口那儿！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过去！听明白了没有！”
“炮……”
葛麻子只说了一个字，就没了声音。
话筒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过了足足五秒，他那沙哑却坚定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是！保证完成任务！”
张无风松开通话键，把步话机扔回给通讯兵。
他转头看向王二虎和身后的利剑小队，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继续前进，目标，十字街口。”
……
北门缺口。
葛麻子骂骂咧咧的从一条巷子里带人退了出来，他身后的战士们一个个也满脸不甘心。
“连长，为啥要退啊？刚才再冲一次，那当铺肯定拿下来了！”一个年轻战士抹了把脸上的黑灰，不解的问。
“都给老子闭嘴。”葛麻子瞪着一双牛眼，“大队长的命令。有疑问，等打完仗去问阎王爷。现在，都给老子动起来，去把咱们的战争之神给请进城。”
战士们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服从了命令。
一连的战士们迅速撤回到了那个巨大的城墙缺口处。
城外，三门黑洞洞的山炮静静的停在缓坡上，孙大海和李振带着炮兵们正紧张的擦拭着炮身，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警惕。
“葛连长。”看到葛麻子带人出来，孙大海松了口气。
“别废话了。”葛麻子一挥手，“赶紧的，把这三个宝贝疙瘩给老子弄进去。”
把沉重的山炮从城外推进城里并不容易。
缺口处到处都是碎石和深坑，炮轮根本过不去。
“一排，清障，把路给老子弄平了。二排三排，解绳子，准备拉。”葛麻子立刻指挥战士们开始干活。
上百个战士一起动手，有的人用手搬，有的人用铲子挖，硬是在废墟上清出了一条路。
接着，几十个战士用绳子套住炮架，喊着号子，一步步把那三门山炮往城里拉。
就在最后一门山炮的炮轮刚进城，西边城墙的拐角处，突然冲出一队鬼子。
那是一支三十多人的小队，他们猫着腰，动作很快，显然是想趁着城里大乱，从侧翼迂回，偷袭城外的炮兵阵地。
他们没想到，一转过拐角，就撞上了一百多号八路军，和那三门黑洞洞的炮口。
双方都愣住了。
这安静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狗日的，还真让大队长给算着了。”葛麻子脸都黑了，他抄起身边一挺缴获的歪把子机枪，对着那群发愣的鬼子就开了火。
“给老子打！一个都别放跑了！”
哒哒哒哒哒！
歪把子机枪发出了敲破锣一样的咆哮声。
葛麻子身后的战士们也反应过来，步枪、冲锋枪、手榴弹，所有能用的武器，全都朝着那群鬼子打了过去。
一场保护山炮的战斗，就这么打响了。
这支鬼子小队也是精锐，慌乱过后，他们迅速散开，靠着墙角和废墟，开始疯狂反击。
子弹在缺口附近来回飞，不断有战士中弹倒下。
“保护炮！给老子顶住！”葛麻子双眼赤红，他根本不找掩护，就那么站着，端着歪把子和鬼子对射。
子弹打在他脚边的砖石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这场战斗，比刚才的攻城巷战还要惨烈。
所有战士心里都清楚，他们身后就是这次战斗的命根子。炮在，人在。
他们就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那三门山炮前面。
……
与此同时，平安县城的中心十字街口。
张无风带着利剑小队，从最后一栋民房的墙洞里钻了出来。
眼前是四条宽阔的街道，但现在到处都是烧着的房子、尸体和扔掉的杂物。
空气里全是硝烟和血腥味。
他们刚站稳，准备观察地形。
南边的街口，突然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杂乱的喊声。
王二虎下意识的举起了枪。
“等等！”张无风按住了他的枪口，目光锐利地盯着那群正在靠近的身影。
那不是鬼子。
他们穿着土黄色的军装，头戴德式钢盔，虽然队形有些散乱，但前进的势头却异常凶猛。
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指挥刀，军装上满是破口和污渍，一张英俊的脸上，被硝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
正是暂三团团长，沈浩！
沈浩也看到了街口这群打扮奇特的“友军”，特别是为首那个身影，即使隔着几十米，那股冷静而强大的气场，也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的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
“张兄！”
沈浩高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他身后的暂三团官兵们也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这支从北门杀进来的友军。
张无风看着浑身浴血，却依旧站得笔直的沈浩，那张冰冷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点了点头，声音同样洪亮。
“沈兄，我们城里会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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