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道精神在死亡面前,根本没用。
山田义助的身体僵住了,他高举的指挥刀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色。
就在山谷里一片寂静的时候,高坡上,张无风很平静。他没有跟着部队冲下去,而是对身边的王二虎打了个手势。
“枪。”
一个字,简单又清楚。
王二虎立刻明白过来,把背上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油布解开,露出一支造型奇怪的步枪。这是一支改装过的步枪,枪管比三八大盖更粗更长,上面装着一个高倍瞄准镜,枪托也打磨过。
这是王师傅专门给他做的狙击步枪,整个大队就这一支。
张无风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熟练的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子弹,然后趴下身,将步枪稳稳的架在一块岩石上。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他转动枪口,透过瞄准镜寻找目标。最后,准星锁定了山谷中央那个拄着指挥刀的日军将官。
就是他!
张无风的眼神变得冰冷,手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
山谷中,正陷入绝望的山田义助,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那股杀意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凭着直觉,猛的回过头,看向了那股寒意的来源。
他的目光,穿过几十米的距离,正好对上了山坡上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瞄准镜后面那双冰冷的眼睛。
山田义助的瞳孔猛的收缩。
是他!那个八路军的指挥官!
但,已经晚了。
张无风没有任何犹豫,在那目光对上的瞬间,冷静的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不算很响,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山田义助脸上的惊愕表情彻底凝固,他的眉心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紧接着,红点猛的变大,一团血雾从他的后脑爆开。
他身体剧烈的震了一下,眼神里的光彩迅速消失,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哐当。
他手里的指挥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山田义助高大的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噗通!
沉重的身体重重砸在满是血的土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再也没有了动静。
日军少将,这次扫荡的总指挥山田义助,死了!
整个山谷,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是正在追杀的中国士兵,还是正在逃跑的日本残兵,都死死的盯住了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
静。
死一样的寂静。
“噗通!”
一个离山田最近的鬼子兵,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看着那具已经没了气的尸体,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手里的武器也扔到了一边。
这个动作像是会传染一样,迅速蔓延开。
叮叮当当……
武器被扔掉的声音响成一片。
一个,十个,一百个……
剩下的近三百名日军士兵,好像商量好了一样,全都扔掉了手里的武器,高举双手,一个接一个的跪在了地上。黑压压的一片,跪满了整个山谷。
主将一死,他们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沈浩拄着刀,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了山坡上那个慢慢收起步枪的身影,看到了山谷里那具将官的尸体,更看到了那跪满一地的鬼子。
一场血战,就这么结束了?
他们赢了。
从张无风带人冲进来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沈浩的目光,再次望向那个从山坡上慢慢走下来的身影,他看着张无风的眼神变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蔑和怀疑,只剩下敬佩。
“一排的,去把俘虏都捆了!机枪盯着点,谁敢乱动就地格杀!”
“卫生员!卫生员!这边有重伤员!”
短暂的安静后,军官们的嘶吼声在山谷中响起。战士们这才动了起来。独立一大队的战士们动作麻利的收缴武器,用缴获的皮带将那些俘虏一个个捆结实。而暂三团的残兵们,则在尸堆里寻找着自己牺牲的战友,给他们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
战果是惊人的。
清点下来,这一战打死了三百多个鬼子,俘虏了将近两百名,山田义助那把眉心中弹的指挥刀,被王二虎擦干净了,当宝贝一样别在腰间。缴获的三八大盖、歪把子机枪、掷弹筒在山谷的空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是一场大胜仗。
可胜利的代价,也不小。
这一战,独立一大队伤亡了三十多个老兵。而正面硬抗了日军主力的暂三团更惨,全团上下,伤亡过百,活下来的人,几乎个个带伤。
沈浩拄着那把缴获来的指挥刀,站在一片狼藉的阵地上。他的脚下,躺着一个年轻的士兵,胸口被刺刀捅穿,眼睛还大睁着。
沈浩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他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战利品,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俘虏,也看着自己那些或死或伤的弟兄。那张脸上,此刻只剩下疲惫。
“团座,您的伤……”副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从鬼子军医包里翻出来的绷带,想要为他包扎。
沈浩摆了摆手,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不远的一个身影上。
张无风正蹲在地上,指挥着几个战士救治伤员。一个暂三团的士兵大腿被弹片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疼得浑身抽搐。八路军的卫生员经验不足,一时有些慌乱。张无风直接从旁边一个鬼子尸体上撕下一块布条,用刺刀挑开伤口,看了一眼,沉声说:“压住动脉,先止血!用烈酒洗伤口,快!”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冷静和沉稳。
沈浩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看着张无风熟练的去处理伤口,看着他将自己的水壶递给那个疼痛难忍的士兵,看着他拍着那个士兵的肩膀,说着什么。
沈浩的心里动了一下。
他推开了副官的搀扶,拄着那把刀,一步一步,朝着张无风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很慢,很沉。左臂和胸口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周围的士兵们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无论是独立一大队的战士,还是暂三团的残兵,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默默的给他让开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