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那句“就按你说的办”，让指挥部里的人都松了口气。他手下的军官们，再看向张无风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没了之前的看不起，反而多了几分审视。
“既然计划定了，那就要拿出诚意。”张无风平静的开口，“山本一夫的部队里有化学兵，这次山田的部队很可能也有。”
他看向沈浩，说道：“我这里有我们独立一大队自己做的简易防毒面具，看着不好看，但效果不错。可以匀给沈团长一百套，以防万一。”
“防毒面具？”沈浩的眼神一紧。
他身后的军官们也有些骚动。防毒面具这种东西，他们只在中央军的德械师里见过，都是德国进口的宝贝。八路军穷成那样，还能自己造出这种装备？
“你们……自己造的？”那个尖嘴猴腮的副官忍不住问了一句，语气里全是怀疑。
张无风没多解释，对身后的刘铁点了点头。刘铁从挎包里拿出个布包，递了过去。那副官小心接过来，当着沈浩的面打开。
一个粗糙的布面罩出现在众人眼前，眼部是两块罐头瓶磨的玻璃，口鼻处是一个缝着好几层湿木炭布的凸起。
“这东西……能行吗？”副官捏着布罩，一脸怀疑。
“你可以试试。”张无风淡淡的说道，“我们在金刚寨刚用这东西，顶住了山本一夫的毒气攻击。”
这话一出，沈浩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从副官手里一把抢过那个防毒面具，仔仔细细的翻看。东西虽然糙，但原理很清楚，用料也实在，那几层炭布和盐水浸泡的痕迹骗不了人。他知道，张无风没撒谎。
沈浩沉默了片刻，指挥部里安静的可怕。他看着手里的土面罩，又抬头看了看神色平静的张无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科班出身，看不起这些泥腿子，可对方不光枪法好得吓人，还能搞出这种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过了很久，沈浩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把防毒面具重重放在桌上，说道：“你够意思，我也不能小气！”
他猛地转头，对着身后的副官吼道：“去，打开三号仓库，把我那一百发宝贝疙瘩给我取出来！”
副官愣住了：“团座，那可是……德国货啊！咱们全团的家底也就那么点……”
“废话！执行命令！”沈浩眼睛一瞪，不准他再多说。
副官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吭声，连忙敬了个礼，转身跑了出去。
张无风和刘铁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解。
没多久，几个士兵抬着两个沉重的木箱，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箱子打开，在场的人都看直了眼。
箱子里，一枚枚崭新的炮弹整齐的码着，弹体是暗金色的，上面印着清楚的德文。
“一百发德制80毫米迫击炮弹，全是原装货。”沈浩指着那两个箱子，声音有点沙哑，但眼神却很亮，“你们八路军缺这个。拿去！”
一百发德制迫击炮弹！
张无风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刘铁更是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些炮弹，都忘了呼吸。
这可不是小数目。孙大海的炮兵排，那两门改装迫击炮，把所有家当搜刮干净，也凑不出三十发炮弹，还都是些杂牌货。眼前这一百发崭新的德制炮弹，对独立一大队来说，是能决定一场战斗胜负的宝贝！
张无风知道，沈浩这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拿出来，赌这场合作了。
“沈团长这份大礼，我张无风替独立一大队，替晋西北根据地的百姓，谢过了！”张无风没有推辞，对着沈浩，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
合作谈妥，张无风没多留。鬼子随时可能来，他必须立刻带着这份盟约和重礼返回金刚寨。
就在他和刘铁牵着马，准备离开营寨时，那个尖嘴猴腮的副官快步追了出来。
“张大队长，请留步。”
张无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副官把他拉到一边，避开周围的士兵，压低声音说：“张大队长，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副官叹了口气，脸上有点苦涩：“我们团座，其实是真心想打鬼子的。黄埔军校出来的，都有一腔热血。只是……您也知道，上峰的命令是消极抗日，这就像根绳子，天天勒着脖子。”
他看了一眼自家的营寨，声音更低了：“我们暂三团这点家当，都是团座一点点攒下来的。他怕啊，怕跟鬼子拼光了本钱，非但没功劳，反而要被撤职，到时候连兄弟们的军饷都发不出来。所以他对你们……还请您多体谅。”
张无风静静听着，心里明白了。他知道，国民党军队里，像沈浩这样想抗日却又被各种规矩束缚的军官有不少。他们不是不想打，是不敢拼命打。
张无风拍了拍副官的肩膀，神色坦然：“放心，上了战场，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就是兄弟。告诉沈团长，只要是打鬼子，一切都好说。以前的恩怨，过去了就过去了。”
这番话让那副官的眼眶有点红，他对着张无风重重的点了点头：“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大队长，保重！”
张无风不再多说，翻身上马，带着刘铁和那两箱金子般珍贵的炮弹，朝着金刚寨的方向飞驰而去。
夜色深沉，山风呼啸。
两支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部队，因为一个共同的敌人，因为一场豪赌，结成了一个临时的同盟。
当张无风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时，他并不知道，在他们刚刚分兵防御的东侧山林边缘，几道黑影正借着夜色，悄悄的在一处高地上潜伏下来。
其中一个黑影举起望远镜，镜片在星光下反着寒光。在他的视野里，远处金刚寨模糊的轮廓，安静的趴在黑暗里。
他放下望远镜，对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用熟练的日语低声说道：“目标确认，八路军主力盘踞于此。立刻向山田将军阁下发报，先头侦察部队已抵达预定位置，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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