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风的话一出口，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了。
“去，把我们从鬼子那缴获的那箱催泪弹，搬过来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个布罩上，移到了张无风的脸上。
“大……大队长，你这是要干啥？”赵刚的喉咙有些发干，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
“测试。”张无风的回答很简单。
“测试也不能拿你自己的命去试啊！”孙大海这个刚被折服的炮兵排长，一步就蹿了上来，粗着嗓子吼道，“那玩意儿是鬼子的催泪弹。吸一口人就睁不开眼，跟瞎子一样。万一…万一你做的这东西不管用，你这双眼睛就废了。”
“是啊大队长，不能去。”
“太危险了，找个牲口试试也行啊。”
周围的战士们也骚动起来，纷纷开口劝阻。他们不能看着刚带来希望的张无风去冒险。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金刚寨。
半小时后，后山一个废弃的砖窑外，站满了人。
独立一大队三百多号兵，除了站岗的，差不多都来了。纵队司令周建明也赶了过来，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脸色很不好看，一句话都没说。
砖窑的空地上，刘铁和几个尖刀小队的队员，已经将一口贴着日文封条的木箱抬了过来。箱子被撬开，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枚枚灰绿色的圆柱体，就是鬼子的九四式催泪弹。
张无风拿起那个刚赶制出来的简易防毒面具，仔细的检查着每一个缝合的针脚。
赵刚一把抓住了张无风的胳膊，眼睛通红，声音里带着请求：“大队长，算我求你了，不能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个大队怎么办？让我去，我这条命不值钱。”
“对，让我们去。”刘铁和王二虎也站了出来，梗着脖子。
“我的命是队长救的，要去也是我去。”
张无风推开赵刚的手，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平静的说：“这东西，是我说能造出来的。如果我这个带头的都不敢第一个去试，我怎么让你们，让全大队三百多号弟兄，在战场上把自己的命，交到这块破布上？”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
“只有我好好的从里面走出来，你们才会相信它能救命。以后鬼子的毒气弹打过来，你们才敢戴着它，跟鬼子拼命。”
这番话，让所有劝他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众人哑口无言。
“放心。”张无风拍了拍赵刚的肩膀，“我心里有数。”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
他将那个散发着怪味的简易防毒面具，戴在了脸上。面具上用鬼子风镜镜片改造的护目镜，遮住了他的眼睛。
张无风冲着刘铁，缓缓的点了点头。
刘铁的眼眶红了，他死死的咬着牙，腮帮子的肌肉都在抖动。他从箱子里拿出一枚催泪弹，手指哆嗦着，搭在了拉环上。
“大队长……”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执行命令。”面具下，传来张无风沉闷但清晰的声音。
刘铁闭上眼，猛的一咬牙，扯掉了引信。
嗤——
一股白烟从催泪弹的尾部冒出。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枚催泪弹扔进了十米开外那个黑洞洞的窑洞里。
几乎是同时，一股刺鼻的黄烟，从窑洞口喷了出来。
“咳咳咳！”
“啊，我的眼睛。”
站在最前排的战士们被烟雾的边缘扫到，顿时咳嗽不止，眼泪鼻涕直流，一个个狼狈的向后退去。
就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张无风动了。
他没有犹豫，在那片黄烟彻底封锁住洞口之前，迈开大步，直接走进了窑洞。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那片黄烟之中。
周围一下子没了声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的盯着那个冒烟的窑洞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窑洞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只有洞口的黄烟，变得越来越浓。
赵刚的拳头攥的咯咯作响，他死死盯着那个洞口，眼睛瞪的像铜铃，布满了血丝。
孙大海那张黑脸上没有了傲气，他不停的搓着手，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啊…”
又过了几分钟。
窑洞里，还是没动静。
人群开始骚动。
“怎么还没出来？”
“不会是…出事了吧？”
“不行，得去救人。”赵刚再也忍不住了，他吼了一声，抓起身边一块浸湿的布就要往里冲。
“拦住他。”周建明冷冷的声音响起。
几个警卫员立刻冲上去，死死的抱住了挣扎的赵刚。
“司令，放开我，再不去就来不及了。”赵刚挣扎着，声音嘶哑。
周建明没有看他，那双眼睛同样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洞口，握着望远镜的手，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又过了几分钟，洞口的黄烟已经开始变得稀薄，但那个走进去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完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赵刚停止了挣扎，跪在地上，用拳头用力的砸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孙大海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发直。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没希望的时候，那个黑漆漆的窑洞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踏。
踏。
踏。
脚步声很慢，但很清晰。
所有人都猛的抬起头，看向那个洞口。
一道身影，从那渐渐散去的黄烟中，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稳，身形依旧笔挺。
是张无风。
他出来了。
他活着出来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无风走到空地中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抬起手，摘下了脸上那个简易防毒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被汗水浸透的年轻脸庞。他的眼眶有些发红，脸上被面具勒出了深深的印痕，但他的呼吸平稳，眼神清亮。
他看着眼前表情凝固的战友们，高高的举起了手中那个还在散发着怪味的布罩，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成功了！”
这三个字，让每个人都愣住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成功了！”
“大队长牛逼！”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战士们涌了上来，将张无风团团围住，抛向空中。赵刚又哭又笑。孙大海跳着脚，挥舞着拳头，吼得比谁都大声。周建明放下了望远镜，那张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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