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一个刚从纵队补充过来的连长,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说:“我听南边过来的同志说过,以前中央军跟鬼子打,鬼子就用过。黄绿色的烟,飘过来人吸一口,肺就像被火烧,活活憋死,死的样子很难看。”
另一个人接话:“那烟要是打过来,我们这个寨子,还有周围村子里的老乡,怕是……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闷,谁也不说话。
这些在枪林弹雨里没怕过的汉子,在面对这种未知的东西时,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刚的拳头在桌下握紧,骨节发白。他想说些鼓舞士气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在毒气面前,任何话都显得无力。
作战室里,死一样安静。只有油灯的火苗在跳,把每个人脸上的影子拉得更长。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司令。”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张无风站了起来。
他还是那副样子,好像周围沉闷的气氛,都和他没关系。
“防毒面具,我们没有。”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我们可以自己造!”
什么?
整个作战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张无风。
自己造防毒面具?
开什么玩笑?那是防毒气的军用装备,是工业产品!别说金刚寨这穷山沟,就是整个晋西北的兵工厂,都造不出一颗合格的子弹,更别说那种精细玩意儿!
“张……张大队长,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一个营长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焦急。
孙大海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他看着张无风,觉得这位新大队长是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刺激到了。
自己造?拿什么造?用泥巴糊一个吗?
赵刚和李建军对视一眼,他们虽然信张无风,可这一次,也觉得这话有些太过了。这简直是在说梦话。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张无风的脸上没有变化。
他没有解释,只是平静的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最后看向了主位上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纵队司令。
周建明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张无风,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探究。
他能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和周围沉闷气氛完全不同的东西。
那是一种自信。
就和在靶场上,他要打两千米靶子时,一模一样。
过了很久,周建明紧绷的嘴唇,终于动了。
他盯着张无风,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你,有几成把握?”
作战室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双双眼睛,都看着那个站的笔直的年轻人。这个问题,决定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张无风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平静的回答:“在有足够材料的情况下,我有七成把握,造出能抵御催泪弹和部分毒气的简易防护装置。”
七成!
这个数字,让赵刚和李建军的心都猛的跳了一下。
孙大海第一个忍不住,他瞪着眼睛,粗声粗气的说道:“张大队长,这不是打靶,这不是你那门神炮!这是要死人的大事!防毒面具是啥玩意儿?那是工厂里用机器造的精细货!咱们拿什么造?用木炭和布片糊弄?那不是让弟兄们去送死吗?”
“是啊,大队长。”另一个营长也焦急的附和,“这东西,原理上我们都不懂,怎么造?”
面对这些质疑,张无风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他只是再次把功劳推给那本不存在的书。
“我在老家看过一本西洋杂书,上面记载过利用木炭、石灰和盐水制作过滤装置的方法。木炭有很强的吸附性,石灰和盐水可以中和一部分酸性毒气,原理上是可行的。”
他的解释很简单,却让在场这些连字都认不全的军官们听的一头雾水。
可行?
这听起来,还是像在说梦话。
张无风没有再给他们质疑的机会,他向前一步,身体站的笔直,对着主位上的周建明,猛的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独立第一大队大队长张无风,主动请战!”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的心头都重重一跳。
“由我大队,负责研发并试制防毒装备!并承担,应对此次日军化学攻击的全部任务!”
作战室里死一样安静。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话给镇住了。
主动请战?把所有担子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已经不是自信,这是在用自己和整个独立一大队的性命做赌注!
张无风的手没有放下,他的目光看着周建明,声音更加有力。
“我在此立下军令状!”
“三天之内,我一定拿出能够有效防护的样品!”
“五天之内,我必须让全大队完成初步的防化训练!”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如果做不到,甘受军法处置!”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指挥官那颗已经沉下去的心,又被猛的提了起来。
那股子一往无前,敢把天捅个窟窿也要担起来的气势,冲散了作战室内弥漫的恐惧。
虽然听起来还是那么不可思议,但张无风身上那股强大的自信和担当,让所有人在黑暗中,好像看到了一点希望。
那是唯一的希望!
赵刚看着张无风的背影,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烧。他猛的站了出来,同样敬礼,吼道:“我,独立一大队副大队长赵刚,誓死追随大队长,完成任务!”
“政委李建军,誓死追随!”李建军也站了出来。
就连刚才还在反对的孙大海,此刻也被张无风那股气势感染,他张了张嘴,那句“你这是拿弟兄们的命开玩笑”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张无风,眼神复杂。
主位之上,周建明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如何以一人之力,扭转了整个作战室里的气氛。
他看着张无风立下军令状,看着他身后的部将毫不犹豫的选择追随。
他那双眼睛里,审视、怀疑、探究,在这一刻,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