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隘口，发出呜呜的声音。
十二辆黑色自行车在山路上行驶，没有声音。链条和齿轮啮合的声响，被风声盖过。
他们身后，马达轰鸣，车灯光柱越来越近。
“队长，鬼子咬得真他娘的紧！”刘铁蹬着车，扭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笑，“正好，让这帮孙子见识见识，什么叫两条腿跑得过四个轮子！”
张无风没有回头，看着前方狭窄的山谷。
“十里坡，到了。”
他的话传入每个队员的耳朵。
所有人加速，自行车冲进隘口。
“下车，布防！”
十二人跳下自行车。他们没有找掩体，也没挖工事。
所有人从车架和背包里，掏出铁疙瘩。
手榴弹。
他们拧开后盖，露出拉火索。拿出军用细线，一端系在拉火环上，另一端固定在路边的岩石缝隙或灌木根部。
一米，两米，三米。
几十颗手榴弹被布置在隘口最窄路段上。细线绷直，在昏暗光线下，肉眼看不见。
一张手榴弹和细线构成的网，在几分钟内成型。
布置完毕，张无风打了个手势。十人推着自行车，爬上隘口两侧的山坡，进入林子。
隘口前，只剩下张无风和王二虎。
王二虎没说话，把自行车靠在岩壁上，手里端着一支加装了消音器的中正式步枪。
“来了。”张无风看着远处的光，嘴角动了动。
轰鸣声变大，佐佐木少尉坐在头一辆三轮摩托的车斗里。
他看见了前方的隘口，也看见了那两个人影。
他准备下令，让机枪手开火。
砰！
一声枪响从隘口传来。
佐佐木感觉耳朵边一热，一发子弹贴着他的钢盔飞过，在身后的车斗铁皮上留下一个弹孔。
他脖子一缩，一股凉气从后背升起。
“八嘎！”
他站起身，抽出指挥刀，向前一指。
“全速前进！给我冲进去，把他们碾成肉泥！”
摩托车手拧动油门，引擎声音变大。十几辆摩托车冲向隘口。
隘口前，张无风对着佐佐木的方向，竖起一个中指，和王二虎跨上自行车，向隘口深处骑去。
佐佐木看见了这个动作。
“追！”
他咆哮着。
冲在最前面的三轮摩托，第一个冲进隘口。车上的鬼子兵端起歪把子机枪，准备射击。
他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绷紧的细线被车轮带动。
嗤啦一声。
手榴弹的拉火环被扯出。
轰！
第一声爆炸在摩托车车轮下响起。气浪把整辆车掀起，车上三名鬼子兵的身体被弹片撕开。
这只是开始。
第一颗手榴弹的爆炸，带动了另一根细线。
轰！轰！轰隆隆！
布置在隘口内的几十颗手榴弹，接二连三地被引爆。
狭窄的隘口，变成一座火山。
火光，浓烟，夹杂着弹片，形成一股风暴，将冲进隘口的鬼子小队，连人带车吞噬。
爆炸声震耳，气浪把后面的几辆摩托车掀翻。
佐佐木看着眼前的景象，耳朵嗡嗡作响，脸上是烟尘和血点。
“陷阱！有埋伏！”
他的嘶吼声被爆炸声淹没。
鬼子的队形乱了。
打击从天而降。
哒哒哒哒哒！
隘口两侧的山坡上，十道黑影骑着自行车从树林中冲出。他们借助坡度，速度很快。一边俯冲，一边用冲锋枪朝着下方的鬼子射击。
子弹扫过，鬼子人群中倒下一片。
鬼子兵想举枪反击，那些骑自行车的身影打完一个弹匣，毫不停留，借着惯性，在山坡上划出弧线，再次进入另一片树林。
佐佐木从地上爬起来，拔出南部手枪，朝着山坡射击。
他找不到目标。
他的士兵也陷入混乱。他们不知该追还是该防守。刚想组织防线，冷枪和手榴弹又从别的角度飞来。
一个鬼子机枪手刚架好机枪。
砰！
一发子弹从黑暗中飞来，打中他的眉心。
他们感觉不是在和一支军队作战。
他们是在和这片山里的鬼作战。
这些敌人，像山林里的幽灵，到处都是，又找不到踪迹。他们用一种没见过的方式，戏耍着他们这支摩托化部队。
“啊啊啊！出来！有种的给我出来！”
佐佐木崩溃了，在原地咆哮，手中的枪朝四周胡乱开火。
他的敌人，在完成骚扰打击后，消失在夜色中。
金刚寨的山门，天色未明，已经充满了嘈杂的人声。
赵刚护送着十几辆马车出现。马车上堆满了木箱，高高耸起。山寨里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沸腾起来。
守门的战士走上前，看清了木箱上的菊花徽章和日文编号。他伸手摸了摸，又回头看了看那长长的车队，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是鬼子的军火！我们把鬼子的军火给拉回来了！”
这一嗓子，让整个山寨彻底炸开了锅。
当张无风带着尖刀小队，骑着自行车从另一条山路出现时，沸腾的气氛推向了更高。
他们回来了，十二个人，一个都不少。
一个被绑住的鬼子老头从马车上被拖拽下来。他嘴里塞着布，身上穿着将官服。喧闹的山寨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固定在他肩膀的将星上。
活的……少将？
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中很清晰。
下一刻，欢呼声冲天而起，在山谷间不断回响。
作战室内，缴获物资的清单在桌上铺开，旁边是那份黑风口炮楼的图纸。赵刚绕着桌子走了几圈，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
他走到张无风面前，站定。
赵刚看着张无风，开口说话，每个字都很清晰：“张队长，以前是我赵刚见识短。以后，我手下这帮弟兄，还有我这条命，都听你安排。”
张无风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寨子的校场上，已经挤满了人。
那十二辆黑色自行车和十几辆改造过的平板马车，被战士们围在中间。有人伸手摸摸车架，有人好奇地拨弄着链条，还有人蹲下身子研究那加固过的车轴。
李疤瘌被一群人围在中央，正在讲述十里坡的战斗。
“你们是没看见！队长就带了我们十二个人，十二辆自行车！鬼子那边，上百辆摩托车，黑压压一片冲过来！”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当时的场景。
“就十二个人？”一个新兵蛋子不敢相信。
“那还能有假？”李疤瘌一瞪眼，“队长一挥手，我们就在隘口里布置了陷阱，几十根细线连着手榴弹。鬼子一冲进来，爆炸声就连成了一片。那场面，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和摩托车全被炸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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