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话。
天边发白的时候,这支赶了近百里山路的队伍,在双河镇外面的一片林子里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只是有些累,呼吸平稳,体力比想象中好得多。刘铁看着远处镇子的轮廓,再回头看看身后精神不错的弟兄们,心里对张无风彻底服了。
要是靠两条腿,这段路,他们至少要走一天一夜,到了地方人也都废了。
白天,队伍分开行动。
六个人换上弄来的破衣服,背上砍柴工具,扮作进镇卖柴的农夫,分批混进了双河镇。
镇子不大,但气氛很紧张。
街上到处是挎着枪的鬼子兵,还有穿着伪军衣服的汉奸。他们几个人一伙,检查过路的人,谁看着不顺眼,上去就是一顿打。
镇子中心的火车站,防御更加严密。
高墙上拉着铁丝网,门口的沙袋后面架着机枪,枪口对着外面。一队队鬼子兵在车站内外走来走去,谁要是想靠近,就会被立刻赶走。
情况比想的还糟。
傍晚,几个人在镇子边一个破院子里碰头,脸色都不好看。
“队长,那火车站跟个乌龟壳一样,根本靠近不了。”一个战士小声说,“外面我看到的就有三个明哨,两个暗哨,还有机枪。硬闯就是送死。”
张无风没说话,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双河镇的地图,把他们白天看到的火力点和巡逻路线都标了出来。
大家都没主意的时候,负责在外面打探消息的刘铁,从院墙外翻了进来。
“队长!”刘铁凑到张无风身边,压着嗓子说,“我刚才在镇东头的酒馆里,听到了点东西。”
他把自己在酒馆里,听到两个伪军喝酒时说的话,学了一遍。
那两个伪军抱怨,说最近铁路的电话线,不知道被什么野猴子弄断了好几次,害得他们老要跟着鬼子出去巡线,又累又危险。
“野猴子?”
张无风画图的手停了。
他抬起头,看着刘铁,说:“继续去,找那两个伪军,请他们喝酒,多套点话。记住,重点问他们巡线的路线、时间和人数。”
刘铁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又消失在夜里。
“队长,你这是……”王二虎看着张无风,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张无风站起身,走到院子角落,把那根“多功能铁路破坏器”拿在手里。
金属的触感让他心里有了底。
“既然鬼子觉得是野猴子干的,”他掂了掂手里的铁器,“那我们,就当一次真正的野猴子。”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形成了。
他们进不去火车站,那就不进了。
他们要把火车站里的人,给引出来!
半夜,刘铁带回了更详细的情报。
那两个伪军喝多了酒,什么都说了。铁路通讯是鬼子的命脉,一旦断了,维修兵第二天一早就得出去。一般是两个鬼子维修兵,配一个伪军向导,骑一辆三轮摩托车,沿着铁路线检查。
计划,通了。
当晚,没有月亮。
双河镇外,铁路线旁的一根电线杆下,王二虎的身影出现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电线杆,对身旁的张无风咧嘴一笑:“队长,看我的。”
话没说完,他手脚并用,身体贴着木杆,动作很快地向上爬。没一会儿,他就爬到了电线杆顶上。
他从腰间抽出那根多功能铁路破坏器,一抖,前端弹出一把剪线钳。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找到了通往火车站的那根通讯主干线。
“咔嚓。”
一声很轻的响声。
那根电缆被剪断了。
王二虎没有停,顺着电线杆滑了下来,整个过程很利索,没发出多余的声响。
“搞定!”
张无风点了点头,带着人,很快消失在铁路旁的黑暗中。
第二天,早上。
双河镇的镇门刚打开,一辆三轮摩托车的发动机声音就响了起来。
车上,坐着两个挎着步枪的鬼子维修兵,还有一个耷拉着脑袋的伪军。他们骂骂咧咧地开出镇子,沿着铁路线,朝着昨天线路被剪断的方向去了。
他们不知道,在前面不远的一个山路拐角,张无风和他的小队,已经设好了圈套,正安静地等着他们。
山路拐角,一处隘口。
张无风等人趴在两侧的草丛里,没有发出声音。一根染成土黄色的绊索横在路面上,两端固定在树干上。
远处,三轮摩托车的引擎声传来,越来越近。
“来了。”王二虎趴在张无风身边,小声说。
摩托车没有减速,车上鬼子和伪军的骂声传了过来。他们没有注意路面的情况。
车头冲入隘口,前轮撞上了绊索。
摩托车车头向下栽去,整辆车失去控制,翻滚着摔向侧面。车上三个人被甩了出去,砸在地上。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个人影已经从草丛中冲出。
张无风的目标是一个正要去摸枪的鬼子维修兵。他几步跨到对方身后,左手捂住对方的嘴,右手里的匕首划过对方的后颈。
那个鬼子兵抽搐了一下,倒了下去。
另一边,刘铁和王二虎也用同样的方式,解决了另外两个人。
整个过程很快,没有枪声,只有几声被压住的闷哼。
“搞定。”张无风站起身,甩掉匕首上的血。
刘铁和王二虎开始扒下鬼子和伪军身上的衣服。张无风和刘铁换上鬼子的军装,王二虎套上伪军的衣服。衣服还带着温度,混着汗味和血腥味。
“走。”张无风看了一眼手表。
三人将尸体拖进路边的林子里,扶起摔坏的摩托车。王二虎坐进车斗,抱着维修工具箱。刘铁发动了车子。
引擎再次响起,他们调转车头,朝着双河镇火车站的方向开去。
十几分钟后,火车站的大门出现。
门口的鬼子哨兵看到是熟悉的三轮摩托车,懒洋洋地抬手,让他们停下。
一个鬼子伍长走了过来,看着车上陌生的面孔,用日语问:“怎么回事?这么快就修好了?”
刘铁的心跳加快,他学着之前维修兵的口气,用半生不熟的日语回答:“是猴子干的!线路没断,只是被扯松了。”
他说话时,故意模仿了日本关西地区的口音。那是一个被俘的鬼子军官教他的,虽然不标准,但听起来有点像。
那伍长一听是猴子,脸上的怀疑少了很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八嘎!又是那些该死的畜生!滚进去吧!别忘了去调度室登记!”
“多谢!”刘铁低头哈腰,发动摩托车,开进了车站大门。
张无风坐在后座,后背出了汗。他刚才注意到,那个伍长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枪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