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疤瘌双手死死抱着那个情报箱,整个人被颠得快要散架,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感受着这辆马车展现出的强悍性能,改装后的底盘和车轮,让它在这种烂路上,依旧跑出了不可思议的速度。
“他娘的!快!再快点!”李疤瘌兴奋地吼道,早忘了自己先前的质疑,“让赵连长那帮兔崽子看看,什么叫风驰电掣!”
车轮滚滚,卷起漫天尘土。
山林的另一头,王大山带领的通讯班,刚刚从密林中钻了出来。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看了一眼天色,脸上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
他们一路急行,体力消耗巨大,但总算是在预定时间前,赶到了山坳口。
“弟兄们,加把劲!前面就是大路了!胜利是我们的!”王大山振臂高呼。
战士们发出一阵欢呼,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山路冲去。
他们浑然不知,就在几分钟前,这里还盘踞着一队足以要了他们性命的敌人。他们更不知道,那场致命的危机,已经被一群他们看不上眼的“铁驴子”,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此刻,在他们奋力奔跑的终点,金刚寨的山门前。
一辆浑身沾满泥土的马车,已经拉着一道长长的烟尘,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
金刚寨的山门前,赵刚和李建军站在一起。赵刚不时看向山路尽头,又低头看一眼手上的表。
他对自己的通讯班很有信心。那帮小子都是他亲手练出来的,在山里跑起来很快。按照赵刚的估算,跑完这条路,最多用二十五分钟。
至于张无风那支连车都骑不稳的队伍,半个时辰能回来就算不错了。
“政委,你看,张队长还是太年轻,有点想当然了。打仗,要靠两条腿和一杆枪。”赵刚摇了摇头。
李建军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望着远处。
就在这时,远处山路的拐角,一道烟尘扬起。一辆马车正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
车轮在不平的路上跳动,但车身却很稳定,没有要散架的迹象。
赵刚的瞳孔缩了一下。
这速度太快了。
马车离山门还有几十米,一道身影从飞驰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那人影在空中调整姿势,落地时一个翻滚,卸掉了冲力。他没有停顿,翻滚结束就立刻起身,抱着一个木箱,大步冲到了李建军面前。
是李疤瘌。
他满脸通红,身上全是泥土,一双眼睛却很亮。
“报告政委!情报送到!”
李疤瘌将怀里的木箱,重重放在了李建军脚下。
整个过程很流畅。
赵刚整个人僵住了。他抬起手腕,死死盯着那块怀表。
分针,刚跳过十五分钟的刻度。
十五分钟。
这比他预估的时间,提前了整整十分钟。
这怎么可能?
赵刚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明白,一辆马车怎么可能跑出这种速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校场上等着看结果的战士,脸上的表情从看热闹变成了震惊。
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山路上才出现几个人影。
王大山带着他的通讯班回来了。
他们的样子和出发时完全不同。每个人都浑身湿透,脸上身上全是泥水和划痕。他们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快站不稳了。
王大山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赵刚面前,一张脸涨红,低着头。
“报告连长……我们,我们输了……”他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路上……碰上了一队伪军,我们绕了远路,被耽搁了……”
伪军?
赵刚心里一紧。演习路上碰上敌人可不是小事。
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张无风和王二虎他们也回来了。
王二虎骑着自行车,看起来很轻松。张无风跟在旁边,步子很稳,脸上一点汗都没有。
赵刚看着两支队伍的状态,心里的一些想法开始动摇。
张无风走到赵刚面前,平静的开口。
“赵连长,你的兵很不错,够拼命。不过,下次演习,最好还是先侦察。”
张无风顿了顿,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从王二虎的侦察小队发现伪军,到他们利用自行车引开那十几名伪军。再到刘铁和李疤瘌的马车,利用情报从另一条安全的山沟里高速穿插,最终抢先抵达。
赵刚听着,脸色变了。
他手下的通讯班战士们也都听傻了。他们这才明白,自己差点一头撞进鬼门关。
那场危机,是被他们看不起的自行车,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化解了。
他们不仅输了速度,连命都是对方在暗中保下来的。
王大山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看着对面神色平静的王二虎,眼神里只剩下敬畏和后怕。
赵刚的脸上一阵发烫。
他想起自己演习前说的话,那些话现在听来很刺耳。
他沉默了。
周围的空气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独立营的硬汉身上。
过了很久,赵刚深吸了一口气。
他猛地挺直腰杆,走到张无风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下一刻,赵刚抬起右手,对着张无风,郑重的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很有力。
“张队长。”
赵刚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
“我赵刚,服了!心服口服!”
从此以后,金刚寨再也无人质疑机动训练。
整个山寨掀起了一股学车的热潮。那些自行车和马车,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宝贝。
校场上,摔倒和叫骂声依旧不断,但再也没有人抱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他们亲眼见证了新战术的威力,都想掌握这种力量。
尖刀小队,这支以机动和战术为核心的部队,终于得到了整个金刚寨所有人的认可和支持。
寨子里的气氛每天都很热烈。
三天后,这份平静被一份电报打断了。
傍晚,张无风和赵刚正在沙盘前研究下一步的协同训练计划。赵刚的伤好了很多,已经可以扔掉拐杖,只是走路还有些跛。他对新战术的热情很高。
就在这时,作战室的门被推开。
李建军大步走了进来。
他手里捏着一张电报纸,表情很凝重。
“出事了。”
李建军的声音很低沉,他将那张电报纸拍在沙盘上。
张无风和赵刚同时凑了过去。
电报上的命令只有一行字,但内容十分严峻。
上级命令,不惜一切代价,破坏平绥铁路,切断鬼子华北生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