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张无风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牢房在哪里?”他立刻问。
夜莺的手指移到院子西北角一个独立小院。“这里。赵刚连长和其他十九名重伤员都关在这里。但是,他们被分开了。”他指着小院里两个不同的房间,“赵连长被单独关押,门口有两个人专门看守。其他伤员被关在隔壁的大通铺里,门口同样有人。”
这样的看守,让营救的难度变得极大。刘铁和王二虎的表情都变得很严肃。
夜莺说完这些,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地图上。灯光下,那东西泛着铜光,是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刘铁问。
“后门的钥匙。”夜莺看着那把钥匙,“我花了大价钱,通过一个给鬼子修锁的锁匠,偷偷仿制的。但是,材料不好,为了不被发现,用的是软铜。这把钥匙,只能用一次。”
他拿起钥匙,递到张无风面前。“开锁的时候,钥匙就会因为受力变形。换句话说,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进去。一旦失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张无风伸出手,接过那把钥匙。钥匙很沉,上面是二十条汉子的性命。他握紧钥匙,冰冷的触感让他冷静下来。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最合适?”
夜莺抬起头,脸上满是无力。“不能再等了。鬼子已经放出话,后天一早,就在县城中心的广场上,公开处决所有战俘。”
这句话让三个人的呼吸都停住了。后天,那他们只剩下……
“对。”夜莺确认了他们的想法,“你们只有明天一个晚上的时间。”
密室里,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
张无风将那张画着战俘营结构的地图,和那把沉甸甸的铜钥匙,小心地收进怀里。“我需要把计划传回金刚寨。”他看着夜莺。
夜莺点头,像是早就料到。“我自有办法。”他走到墙角,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个不起眼的布包,递给张无风。“这里是城西一处废弃的货仓地址。今晚子时之前,你的人会在那里等你。”他看着张无风,郑重嘱托。“记住,行动一旦开始,我就帮不上你们任何忙了。我能做的,只有在事后,替你们抹掉来过的痕迹。”
“足够了。”张无风重重点头。有些恩情,是说不出口的,只能用命来还。他带着刘铁和王二虎,离开了密室,重新融入了平安县城深沉的夜色。
……
第二天,夜。平安县城西门附近,一间废弃的货仓里。月光从破了洞的屋顶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斑。九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李疤瘌走在最前面,他身上还带着翻越城墙时沾上的尘土。他们九个人,分批潜入,硬是靠着一身在山里练出来的攀爬本事,从守备最松懈的西城墙翻了进来。货仓的阴影里,三个人影走了出来。是张无风,刘铁和王二虎。
十二个人,终于汇合。尖刀小队,全员到齐。没有重逢的激动,空气里只有压抑的沉默和即将到来的血腥味。“队长!”李疤瘌看着张无风,准备听候命令。
张无风没有说话,他只是转身,从角落里拖出几个麻袋,扔在众人面前。麻袋解开,里面露出的东西,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是枪,不是手榴弹。是几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土黄色鬼子军装,上面还带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换上。”张无风开口,不带一丝感情。
“什么?”“队长,你这是……”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队长,俺不穿!”李疤瘌第一个吼了出来,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俺爹就是被穿这身皮的畜生杀的!俺就是死,也绝不穿这身狗皮!”
“对!不穿!”“他娘的,穿着这玩意儿,俺们还算什么八路军!”尖刀小队的汉子们群情激奋。让他们杀鬼子,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让他们穿上这身衣服,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这是命令。”张无风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人的吵嚷。他看着眼前的十一个兄弟,看着他们脸上不解和屈辱的表情。
“穿这身皮难受,还是看着赵连长和十九个弟兄明天被鬼子砍头难受?”张无风的第一个问题,让所有人的吵闹声小了下去。
他往前走了一步,继续问:“你们的脸面,比二十条人命还金贵?今晚,我们不当八路。我们,就是一支在城里迷了路的鬼子巡逻队。”
整个货仓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张无风这个疯狂的计划给震住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穿着这身皮,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谁会怀疑?谁敢盘问?”张无风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可要是我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反而更容易暴露。”
李疤瘌他们不说话了。道理他们懂。可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
“我知道你们觉得屈辱。”张无风叹了口气,“我跟你们一样。但是,穿上它,是为了脱下更多鬼子身上的皮!穿上它,是为了让赵连长他们,能堂堂正正地穿着咱们八路军的军装,走出这个该死的县城!”
这几句话,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李疤瘌咬着牙,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套军装。过了很久,他猛地走上前,抓起一套,狠狠地套在了自己身上。“他娘的!”他低声骂了一句,像是在骂自己。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尖刀小队的成员们,一个个沉默地换上了那身让他们感到恶心的军装。他们将改装过的驳壳枪和冲锋枪藏在宽大的军大衣里,弹匣和手榴弹塞满了每一个口袋。当十二个穿着鬼子军装的“皇军士兵”站成一排时,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肃杀之气,让整个货仓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刘铁。”
“到!”
“你会说鸟语,你就是小队长,走在最前面。”张无风把一顶带着垂布的军帽扣在刘铁头上,“记住,拿出你见过的鬼子军官那股傲慢劲儿,谁敢拦路,就给老子骂!”
“是!”刘铁压了压帽檐。
“出发!”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梆子声早已停歇,连狗都不叫了。十二个“鬼子兵”,排着标准的巡逻队形,皮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而沉闷的“嗒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