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的脸上没有变化。他只是看着张无风,像看一个疯子。“心火旺?”伙计笑了一声,“我看你是穷疯了。没钱看病就滚出去,别在这耽误我做生意。”
张无风的心一沉。不对!暗号不对!李建军给的暗号,后半句应该是“咱这只有一味清风散,专治无名邪火”。这个伙计的反应,完全对不上。他的脑子飞速转动。是情报有误?还是李建军记错了?或者,“夜莺”出事了,这里是一个陷阱!无数种可能在他脑中闪过。
“没听见吗?让你滚!”那伙计见他不走,声音更大了。他拿起柜台上的一把戒尺,敲了敲桌面。
张无风没有动。他看着伙计的脸,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但那张脸上,只有傲慢和厌恶。就在这时,药店的后堂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穿长衫,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从挂着布帘的后堂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文质彬彬,身上有股书卷气。
“小李,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中年男人开口。
那个叫小李的伙计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低下头。“老板,这人来捣乱,说些胡话。”
中年男人没有理会伙计。他走到柜台前,目光落在张无风身上,上下打量他一番。“这位客官,有何贵干?”
张无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感觉,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他决定再试一次。他换了一个更隐晦的说法。“掌柜的,听说你这有治风寒的‘无根草’?”这是他从一本杂书上看来的典故,“无根草”指的是浮萍,也暗指那些没有根基、四处漂泊的人。如果对方是自己人,应该能听懂。
那个叫小李的伙计听完,直接翻了个白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草药都长在土里,哪有无根的?我看你就是来找茬的!”他正要发作,却被中年男人抬手制止了。
中年男人看着张无风,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波动。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客官,你要的‘无根草’,我们店里确实有。”
张无风的心跳漏了一拍。有戏!
“不过……”中年男人话锋一转,“这味药,性子烈,采摘的时辰很有讲究。”他顿了顿,看着张无风。“得等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药效才最好。”
月上柳梢头!张无风的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不是暗号,这是另一句诗!他瞬间明白了!之前的暗号是假的,或者说是第一层筛选!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才是真正的“夜莺”!
他强压住心头的激动,脑子飞速运转,立刻想起了那首诗的下一句。他对着中年男人,同样压低了声音。“多谢掌柜指点,那我‘人约黄昏后’再来取药。”
人约黄昏后!两句诗对上,像两片断裂的玉佩,合在了一起。中年男人听完,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张无风一眼。然后,他转过身,对那个还一脸懵懂的伙计说道:“给这位客官包二两甘草,算我账上。”说完,他便转身走回了后堂,布帘晃动,身影消失不见。
“算你走运!”那个伙计不情不愿地从药柜里抓了点甘草,用纸包了,扔在柜台上。“拿着,快走!”
张无风拿起那包甘草,没有说话。他转身,背起墙角的柴捆,走出了同福药店。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暗淡下来。刘铁和王二虎立刻围了上来。
“队长,怎么样?”王二虎急切地问。刚才里面的动静,他们在外面听得心惊胆战。
张无风没有回答,他摊开手,手心里是那包散发着甜味的甘草。他抬起头,看着远处渐渐被染成橘红色的天空。“今晚,有约了。”
夜色降临,平安县城陷入黑暗。街道上,打更人的梆子声由远及近,又慢慢远去。
三道黑影贴着墙根,在巷子里快速穿行。他们避开大路,专门走那些堆满垃圾的死胡同。王二虎走在最前面,他的耳朵动了动,分辨着夜风里的声音。
他们停在同福药店的后门。巷子很窄,后门紧闭,没有一点光亮和声音。刘铁把手放在腰间的枪上,护住张无风的一侧。张无风站着不动,看着那扇门。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王二虎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那扇木门从里面被拉开一道缝。门后的黑暗里站着一个人影。
“进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张无风第一个闪身进去,刘铁和王二虎跟在后面。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插销轻轻落下。门里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中年男人没有点灯,在前面引路,脚步很轻。他们穿过一个堆满药材的后院,进了一间屋子。男人在一面墙壁前停下,摸索片刻,墙壁向内打开,露出一个向下的台阶入口。
“委屈几位了。”中年男人说完,自己先走了下去。
张无风三人跟着他走进密室。密室像个地窖,空气里有股潮湿的泥土味。一张破木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灯光照亮了中年男人疲惫的脸,他就是“夜莺”。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夜莺没有废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在桌上展开。那是一张用炭笔画的地图,上面的标注很详细。
“这就是战俘营。”夜莺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院落。
张无风、刘铁和王二虎立刻凑上去,盯着那张图。
“战俘营由一个鬼子小队驻守,三十人,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夜莺快速地说出情报,他的手指移动到地图的正门位置。“这里,大门口,二十四小时有四个哨兵。门楼上,架着一挺九二式重机枪,配两个机枪手。”
张无风心里一紧,一挺重机枪能封锁整条街,强攻行不通。
“院墙四个角,都有瞭望哨,每处一人。院子里,有两队三人巡逻队,不间断巡逻。”夜莺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两条交叉的巡逻路线,没有留下死角。
“后门。”他的手指停在院落的背面,“这里防守最弱,只有两个流动哨。他们每两个小时换一次岗。从旧哨兵离开,到新哨兵过来接替,中间有三分钟的空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