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谁是猎物

他将三支脱胎换骨的杀器，交给了刘铁和另外两名枪法最好的老兵。

“三支狙击枪，三个狙击小组。你们就是猎人的眼睛，也是猎人的爪牙。去吧，把山里的那些老鼠，给我一只一只地揪出来！”

刘铁接过那支改装过的狙击枪，枪体入手很沉。这重量比他摸过的九七式都要重，枪身的金属带着一种冷光。

他把枪架在肩上，眼睛凑近瞄准镜。镜片里的世界很清晰，八百米外山壁上的一丛杂草，每一片叶子都能看见。他发现镜中的十字准星，会随着他呼吸的节奏，进行细微的自动修正。

这东西已经超出了他对枪械的理解。

张无风没有解释，他看着刘铁和另外两名被挑出来的神枪手。他将另外两支枪分别递给那两个老兵。

张无风看着他们。

“从现在起，你们五个组，就是撒进这片山林的五根钉子。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他们，然后用手里的家伙，告诉他们这片山林谁说了算。”

他看着刘铁，说道：“记住，你们是去侦察，不是去送死。一击不中，立刻撤退。我只要消息，不要尸体。”

“是！队长！”刘铁挺直腰杆，大声回答。他身后的两个老兵，也同样回答。

五个三人侦察小组，迅速消失在林海之中。

两天后，一支由刘铁手下老兵“赵四”带领的侦察小组，在金刚山外围的一处密林中，发现了一丝痕迹。

那是一根被利刃削断的树枝，切口很新，上面还沾着一点伪装用的油彩。

赵四是跟着刘铁从主力团过来的，枪法很好。他打了个手势，同组的一名金刚寨老匪和一名独立营新兵立刻散开，成品字形，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空气中有一种危险的气息。

赵四端着那支改装过的“金刚狙击1型”，匍匐在一处草丛后，通过瞄准镜，一寸寸地搜索着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山坡。

就在他的十字准星扫过一块不起眼的岩石时，他的瞳孔收缩。那岩石的缝隙里，有一抹不自然的反光。是瞄准镜！

几乎是在他发现对方的同时，一声轻微的枪响，从那块岩石的方向传来。

“噗！”

赵四的头向后一仰，眉心处多了一个血洞。他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整个人就软了下去，脸上还保持着发现目标的表情。

敌人的狙击手，比他更快！

“四哥！”

剩下的那名金刚寨老匪和新兵大喊。那老匪反应很快，一把拉住已经吓傻了的新兵，转身就往林子里钻。

“撤！快撤！敌……”

他的话还没喊完，一声呼啸从天而降。

一枚掷弹筒榴弹，精准地落在了他们撤退的路线上。

“轰！”

剧烈的爆炸掀起泥土和碎石。那名金刚寨老匪在最后关头，用身体护住了那个新兵。

爆炸过后，新兵的身体被冲击波震得七窍流血，当场死亡。而那名老匪，后背被炸得血肉模糊，一条腿被弹片削断，却还剩着一口气。

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抓住腰间的水壶，从泥地里，一点点地，朝着金刚寨的方向爬去。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路。

黄昏时分，这个名叫“李三”的老匪，终于爬回了兵工厂的外围警戒线。

当葛麻子带人冲过去时，他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队……队长……”李三的嘴里涌着血沫，眼睛抓住张无风的衣角，“敌……敌人……有……有狙击手……比……比我们……快……还……还有……”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头一歪，没了声息。

聚义厅里，一片寂静。

李三的尸体和另外两具尸体并排放在地上。十六具尸体旁边，又多了三具。

短短几天，金刚中队已经损失了近二十个弟兄。

“狗日的！”葛麻子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珠子通红，“队长！让我去！老子带人跟他们拼了！”

“拼？拿什么拼？拿人命去填吗！”刘铁的声音沙哑，他蹲在赵四的尸体旁，看着那眉心处的弹孔，身体在发抖。

那是他的兵，是他带出来的神枪手，可是在对方的枪口下，连开一枪的机会都没有。

“敌人的狙击手，枪法在我们之上。他们的小队配合，比我们更默契。他们对地形的利用，也比我们更老道。”刘铁站起身，看着张无风，“队长，我们是在用我们的短处，去碰他们的长处。这么下去，人会死光的。”

接下来的两天，情况并没有好转。

又有两个小组遭遇了伏击。虽然有了准备，伤亡不像第一次那么惨重，但依旧损失了三名队员，才勉强带回了情报。

敌人就像一群幽灵，打了就跑，从不恋战。他们不攻击兵工厂这种有重兵把守的地方，专门挑金刚中队最薄弱的侦察小组下手。

他们甚至会用一具自己人的尸体当诱饵，在周围布下连环陷阱。

金刚寨的士气，降到了谷底。一股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不怕跟鬼子硬碰硬地干，却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随时可能被一枪打死的战斗。

这天夜里，聚义厅的灯火亮了一夜。

张无风独自一人站在沙盘前，上面插满了代表己方和敌方的小旗。代表己方的小旗，已经拔掉了六根。而代表敌人的，依旧是未知。

“他们不是在跟我们打仗。”张无风说道，“他们是在用我们的人命，来瓦解我们的斗志。”

他转过身，看着葛麻子，看着刘铁，看着王二虎，看着所有骨干。

“他们的目的，是想让我们害怕。一旦我们乱了，就会自己从这山里滚出去。”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了悲伤和愤怒，只剩下冷静。

“他们以为自己在追，我们在逃。这场游戏，他们玩得很开心。”

张无风走到墙边，取下那支属于他自己的三八大盖。他拉了一下枪栓，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大厅里很清脆。

“但是他们搞错了一件事。”

他走到大厅中央，目光锐利。

“这片山，是我们的。在这里，没有他们追我们逃的游戏。”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一股疯狂和决绝。

“只有我们，和他们！”

“从现在开始，所有侦察小组撤回。收缩防线，任何人不准离开金刚寨五十米范围。”

“葛大哥，你带人，把所有能找到的铁蒺藜、捕兽夹，给我沿着山路，全部布下去！我要让这金刚山，变成一个满是尖刺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