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营长我们没有全歼

“真是个疯子！也是个天才！”

李建军激动得又拍了两下，力气很大，张无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一仗，打出了咱们独立营的威风！打出了咱们八路军的骨气！我马上给旅长发电报！给你请功！给所有牺牲的弟兄请功！”

巨大的喜悦，让李建军这个老兵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然而，在所有人的狂喜中，张无风却打断了大家。

“营长，我们没有全歼。”他指了指西边的山林，“鬼子的第一中队长，中村俊雄，带着至少几十个残兵，跑了。”

李建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他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

坂田信哲死了，大部队没了，固然是大捷。但一个熟悉地形、指挥能力出众、又对他们恨之入骨的中村俊雄，带着几十个惊弓之鸟般的鬼子精锐，在这片根据地里乱窜……

那就像一头受了伤的独狼，你不知道它会躲在哪里，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从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跳出来狠狠咬上一口。这种零散的、不可预测的威胁，有时候比坂田那三百多人的大部队，还要危险，还要麻烦！

李建军的脸色沉了下来。“立刻派出侦察兵！以金刚山为中心，向西搜索！一定要找到这股鬼子的踪迹！”

“是！”

命令刚下。

一名负责在外围警戒的侦察兵，连滚带爬地从山下冲了上来，脸上全是惊慌。

“报告营长！队长！”他喘着粗气，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李家村……李家村出事了！”

张无风的心咯噔一下。

侦察兵用尽力气喊道：“一伙鬼子……大概几十号人！天不亮的时候，突然摸进了村子！他们占了村口李福贵家新盖的炮楼，把村长和几十个村民，全都抓了当人质！”

上一秒的欢呼声，在侦察兵喊出那句话后，停了。

聚义厅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刚才的喜悦消失不见。

李家村！

这个名字让每个人心里都沉了一下。

那是第一个给金刚寨送粮食的村子。村长老李头送粮上山的样子，很多人都还记得。寨子里还有十几个从李家村过来的半大孩子。

“你说什么？”张无风抓住那个侦察兵的胳膊，“再说一遍！李家村怎么了？”

“一伙鬼子，有几十号人！”侦察兵大口喘气，“天亮的时候摸进了村子！他们占了村口李福贵家那个新炮楼，把村长和几十个乡亲都抓了！”

侦察兵又补充一句：“我们有几个伤员，也都在村里养伤！”

这个消息让张无风感觉很不好。

他打赢了坂田，鬼子却跑去祸害最支持他们的老百姓。

“狗日的！”葛麻子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桌子，上面的东西掉了一地，他看也没看，吼道，“是那伙跑掉的鬼子！中村俊雄！我操他姥姥！”

李建军没有说话，他走到墙上的军事地图前，手指在上面移动，最后按在一个点上。

李家村。

他看着地图上李家村村口那个三角标记，牙齿咬紧。

“石头据点。”他说道，“那是几年前晋绥军留下的一个炮楼，后来被鬼子加固过，墙是石头和水泥做的，机枪架上去，几十个人就能守住。没想到被中村俊雄钻了空子！”

李建军一拳头砸在地图旁边，墙壁晃了一下。

“这个中村！”李建军很懊恼，“他知道自己人少，不攻山，也不逃跑！他要在咱们根据地的心脏位置扎下来！”

王文明也走到地图前，他看着李家村的位置，后背出了汗。

李家村的位置很重要。它在几条山路的交汇处，是金刚山和其他村子连接的通道。那个炮楼卡住了根据地的咽喉。

以后，运送物资、转移伤员，甚至派个通讯员，都得从鬼子的机枪口下面过。

不拔掉这个炮楼，金刚山根据地就会被困死。

聚义厅里所有人都明白了情况。刚才还吵闹的大厅，现在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李建军和张无风。

李建军转身，看着张无风。

“张无风！”

“到！”张无风站直身体。

“这场仗是你打赢的！”李建军说，“你捅出的这个篓子，也得你来补！我命令你，带着你的人，把这个炮楼给我拔掉！”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黑牛、王二虎等人，又说：“我把主攻任务，交给你新组建的金刚小队！”

这是命令，也是信任。

“保证完成任务！”张无风敬了一个军礼。

他知道，中村俊雄这是在向他宣战。用李家村几百个老百姓的命，向他这个杀了坂田信哲的人报复。

这一仗，不光是为了根据地，也是为了那些被牵连的乡亲。

“队长，我跟你去！”黑牛第一个喊道，“我一个人就能把那破炮楼给它撞塌了！”

“还有我！算我一个！”

“干他娘的！”

寨子里的汉子们都想去。

“都闭嘴！”张无风喊了一嗓子，大厅里马上安静下来，“打仗不是靠人多！都给我待在山上，守好咱们的家！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下山！”

他转向李建军：“营长，我需要一天时间。”

李建军点了下头，他了解张无风。

“去吧。寨子里的兵，你随便挑。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但是，张无风谁也没带。

当天下午，金刚山下，出现了两个挑柴的樵夫。

一个身材高大，低着头，看起来有点胆小。另一个时不时抬头，用眼角观察四周。

他们是化了妆的张无风和王二虎。

“疯子哥，咱们离这么近，会不会被鬼子发现了？”王二虎小声说，额头都是汗。

他们离李家村村口不到五百米。隔着一片林子，能清楚看见村口那个灰色的石头炮楼。

“闭嘴，砍你的柴。”张无风头也不抬，手里的柴刀劈着一棵枯树。

他透过树的缝隙，观察远处的炮楼。

炮楼三层高，全是青石块砌的，非常坚固。二楼和三楼的射击孔里，架着歪把子机枪。炮楼顶上，飘着一面日本旗，一个鬼子哨兵端着枪在上面走来走去。

炮楼下面，用沙袋和木桩围了一个半圆形的阵地，两挺九二式重机guns架在沙袋上，枪口对着山下的几条路。

几十个鬼子兵，有的在擦枪，有的在加固工事。有几个鬼子正用刺刀，驱赶几个村民搬石头。一个村民走得慢了，被鬼子一脚踹倒在地。

李福贵村长被几个鬼子用枪指着，站在炮楼门口，脸上没有一点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