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记住你了！

“他娘的！反击！”

葛麻子扔掉手里那杆打完了子弹的汉阳造，从地上拿起一把大砍刀，从掩体后面跳了出来。

“弟兄们！鬼子没炮了！指挥官也死了！跟俺冲下去！剁了这帮龟孙！”

寨子里的汉子们，一个个叫喊着，从战壕里，从掩体后，从寨墙的豁口处，跳了出来。

步枪、猎枪、大刀、长矛。他们端着各种武器，朝着山下那些发愣的鬼子，冲了下去！

山坡上，正在进攻的日军部队，也听到了后方那声巨响。他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山上的敌人，竟然冲了下来。

一个正在给机枪换弹匣的鬼子兵，脚下的土地跳了一下。他回头看，一团黑色的烟柱升上天空。他愣住了。

接着，他发现不对劲。

身后那两挺一直提供火力压制的九二式重机枪，不响了。

催促他们进攻的军官，没有了声音。

山寨里冲出来的火力，反而变多了。子弹从他身边飞过。

他旁边的观察兵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然后望远镜从手里滑落。那观察兵的脸上没有血色，嘴巴张着，说不出话。

“八格！怎么回事？”一个军曹踢了他一脚。

就在这时，山上的寨墙豁口，人影涌动。

“他们冲下来了！”有人喊叫。

那个鬼子兵抬头看去。一群人挥舞着刀枪，从山上冲下来。他们没有队形，没有战术，就是一群人在往下跑。他看见那股气势，握着枪的手抖了起来。

攻守换了位置。

葛麻子冲在最前面。他挥舞着大砍刀。他身后，寨子里的汉子从每一个缺口涌出。

他们最先冲进还在排雷的鬼子工兵队伍里。

一个鬼子工兵刚拿着探雷器直起身，葛麻子就到了他面前。工兵举起手里的工具格挡，大砍刀落下，工具和他的半个肩膀一起被劈开。工兵倒地，血喷了一地。

另一个工兵转身想跑，一根长矛从他后心穿过，把他钉在地上。

冲锋没有章法。但每一个冲下来的人，都只有一个念头。

杀！

把这些鬼子，全都杀死在这里！

一个年轻的鬼子兵端起三八大盖，试图瞄准。他看见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拿着一把生锈的柴刀，朝他冲来。他扣动扳机，子弹打偏了。那个汉子已经冲到他面前，柴刀砍向他的脖子。他感觉脖子一凉，然后看见自己的身体在后退，世界在旋转。

王文明也跟着人群冲了下来。他没有冲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把驳壳枪。他看见一个鬼子军曹正试图集结几个溃兵，他抬手就是一枪。那个军曹胸口冒出一团血花，倒了下去。溃兵们看见军曹倒下，叫喊着四散奔逃。

混乱中，一个身影显得很突出。

第一中队中队长，中村俊雄。

他没有跟着其他鬼子乱跑。他第一时间看向了指挥部的方向。他看见那团还在燃烧的火焰。他看见坂田大佐倒下的尸体。他还看到了那个从岩石后冲出来，正在人群中拼杀的身影。

那个人动作很快，手里的短刀每次挥出，就有一个帝国士兵倒下。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杀人。

后方，张无风带着他的突击队，已经解决了指挥部的残余卫兵。他们没有停下，从鬼子大部队的背后咬了上来。

黑牛看见一个鬼子军官正挥舞着武士刀，砍倒了一个寨子里的兄弟。他冲过去，用身体直接撞上那个军官。军官被撞得飞了出去，手里的刀也脱手了。黑牛跟上一步，一脚踩断了军官的脖子。

中村俊雄的后背湿了。

他知道，仗打输了。

坂田大佐死了，指挥系统没了。炮火支援也没了。士气彻底崩溃。前面是冲下来的敌人，后面是那支要命的突击队。他们被包围了。继续打下去，他这一个中队，还有渡边一郎的第三中队，都会被这群已经杀疯了的敌人，彻底撕碎在这里。

他看了一眼山坡上，自己的士兵正在溃散。一些人扔掉枪往山下跑，然后被山上冲下来的人追上，砍倒。

“撤退！”

他拔出指挥刀，对着身边一个已经吓傻的少尉下令。

“向西边！收拢部队！快！离开这里！”

他只想保存实力，活着离开。

他看见一个士兵扔掉枪，哭喊着向山林里跑去，带动了更多的人。

“砰！”

中村俊雄举起手枪，打倒了那个逃兵。

枪声让周围的溃兵停了一下。

“撤退！”他没有犹豫，用指挥刀指着西侧的山林，“向西边撤！快！离开这里！”

他没有选择原路返回县城。那条路上，可能有八路军的伏兵。他记得地图，西边五里外有一处叫“鹰愁涧”的悬崖，地势险要。先去那里稳住，再想办法。

“可是，大佐阁下他……”那个军曹还想说话。

“坂田阁下已经为天皇尽忠了！”中村俊雄打断他，“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为帝国保留复仇的火种！执行命令！”

“哈伊！”

在中村俊雄的命令下，第一中队剩下的几十个鬼子，放弃了抵抗。他们一边射击掩护，一边向西侧的山林逃窜。至于另一侧翼，被连环雷炸得建制都快散了的渡边第三中队，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张无风一脚踹开最后一个抵抗的鬼子，将短刀从他胸口拔出来的时候，葛麻子和王文明正好带着大部队，从正面冲到了山腰。

两拨人，在那个还在冒着黑烟的巨大弹坑旁边，会合了。

空气里，是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满山都是鬼子倒下的尸体和丢弃的武器。金刚寨的汉子们，个个身上带伤，脸上却是一种疯狂的喜悦。

赢了！

他们真的打赢了！

不到一百人，打垮了鬼子三百多人的部队！还缴获了这么多武器！

“队长！”

“疯子！”

葛麻子和黑牛同时喊道。

葛麻子冲过来，用力抱住张无风。他的手掌在张无风后背上拍得“砰砰”响。“你个疯子！你真是个疯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黑牛也冲过来。他看着浑身是血的张无风，又看了看身后那十个同样狼狈的兄弟。他咧开大嘴，嘿嘿地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哭什么！”张无风笑着，一拳捶在黑牛的胸口上，“打赢了！高兴点！”

“高兴！俺高兴！”黑牛一边抹眼泪一边笑。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他们互相搀扶着，看着满地的战利品，看着彼此的脸。那种从死亡边缘走回来的狂喜，让每个人都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