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目标炮兵阵地！

张无风做了一个手势。

所有人立刻把身体压得更低，利用草丛和石头的掩护，朝着炮兵阵地的方向移动。林子里的光线很暗，脚下是厚厚的腐烂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不会发出声音。前山传来的巨大炮火声，掩盖了他们前进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炮兵阵地上，鬼子们的情绪很高。几个鬼子炮手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一边用日语喊着口号，一边把炮弹塞进发烫的炮膛。

“轰！”

一门九二式步兵炮的炮身向后猛地一顿，炮口喷出一团火光。一个炮手动作熟练地拉开炮闩，滚烫的弹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冒出白烟。另一个炮手立刻抱起一发新的炮弹，费力地塞了进去。

“快点！井上少尉说了，要把山上的土八路，全部轰成平地！”一个鬼子军曹在旁边大声催促，脸上带着笑容。他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正面的金刚寨，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后方那片安静的山林里，正有十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距离炮兵阵地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张无风停了下来。他趴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面，伸出五个手指，然后收回，示意距离。五十米，这是扔手榴弹的极限距离。再往前，就是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遮挡身体。一旦走出去，就会被鬼子发现。

他朝着身后的黑牛和王二虎做了几个手势。两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弯着腰，一左一右，悄悄散开，各自找到了一处适合扔手榴弹的位置。黑牛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王二虎则趴进了一个浅坑里，用杂草把自己盖住。剩下的八名队员散布在更后方，拔出腰间的短刀。他们的任务是警戒，防止有敌人从背后出现。

张无风用动作，对另外两人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他指了指黑牛，又指了指左边那门正在装填的步兵炮。然后，他的手指转向王二虎，和右边那门刚开完火的炮。最后，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两门炮中间，那堆放着很多箱子的地方。那是鬼子的炮弹箱。只要引爆那里，这两门炮就再也响不了了。

黑牛和王二虎都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们慢慢地从背后的布袋里，摸出了黑色的铁疙瘩。张无风也一样，他从布袋里摸出了一颗手榴弹。

他知道，一旦他们扔出手榴弹，就会彻底暴露。他们将要面对的，是炮兵阵地里几十名鬼子的反击，还有不远处那个指挥部里冲出来的卫兵。他们十一个人，会被鬼子包围。没有退路。这一次攻击，必须成功。

张无风的动作很慢。他用牙齿，咬住手榴弹尾部那个小小的保险销拉环。另一只手，慢慢地拧开了手榴弹的后盖。“咔哒”一声轻响，引信已经准备好。只要他一松手，四秒钟之后，这颗装满了钢珠和铁片的手榴弹，就会爆炸。

五十米外的黑牛和王二虎，也用同样的方式，准备好了自己的手榴弹。三个人，都在等待张无风的信号。

时间好像变慢了。他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咚”的跳动声。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钻进眼睛里，有点疼。他深吸一口气。前山兄弟们的喊杀声，好像就在耳边。后山那四个新挖的土堆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张无风的视线里，再也没有了炮声和喊杀声。只剩下五十米外，那堆积如山的绿色炮弹箱。

张无风的手臂向后拉伸，肩胛骨收紧，身体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右臂。前山传来的炮击声，兄弟们受伤的喊声，都从他的听觉中消失。他的视野里，只有五十米外那两门正在开火的铁制武器，以及旁边堆放的绿色铁箱。

“扔！”

他发出一个字。

他的手臂猛然向前挥出。

同一时间，大树后面的黑牛和土坑里的王二虎也站起身，用尽力气，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三颗黑色的铁疙瘩在空中画出三道轨迹。它们飞得不高，速度也不快，各自飞向自己的目标。

黑牛扔出的那颗，砸向左侧那门刚装填好炮弹的步兵炮。王二虎扔出的那颗，砸向右侧那门炮管还在发热的炮。张无风扔出的最后一颗，落点很准，掉进了那些码放整齐的绿色炮弹箱的缝隙里，没有发出声响。

炮兵阵地上，那个正在催促手下装填的鬼子军曹察觉到了异常。他抬起头，看见三个黑点从空中落下，在他的视野里快速变大。他脸上的表情定住了。他张开嘴，试图喊叫。

时间不够了。

“轰——轰——轰隆——！！！”

三声爆炸几乎同时发生。最后一声爆炸的威力，比前两声加起来还要大。

整个炮兵阵地被一个巨大的火球吞没。

左边那门九二式步兵炮被爆炸的气浪掀翻，炮管弯曲变形，几个炮手被钢珠和铁片击中，身体碎裂。右边那门炮的情况更严重，手榴弹在炮架下面爆炸，沉重的炮身被炸得跳起，然后重重落下，将一个炮手的半个身体压在下面，血流了一地。

最剧烈的反应，来自炮弹堆里。

“轰隆隆隆——！！！！！”

那不是一声爆炸，而是一连串的巨响。几十箱高爆榴弹被一起引爆，产生的效果如同火山喷发。

一朵混合着黑烟、泥土和金属碎片的云团升上天空。

冲击波像一道看不见的墙，向四周扩散。炮兵阵地上的几十个鬼子，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在爆炸中被分解，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那两门步兵炮，也在这场爆炸中被彻底摧毁，只剩下一些烧黑的零件，混在泥土里。

地面剧烈颤抖，整座金刚山似乎都在晃动。

指挥帐篷里，坂田信哲正端着一杯茶，听着前山的炮火声。

突然，脚下的地面猛地跳动一下。他手里的茶杯脱手，摔在地上碎裂。紧接着，一声比炮击大很多的巨响传来，震得他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

坂田信哲被这突发情况惊动，他推开身前的参谋，跑出帐篷。

眼前的景象，让他停止了思考。

他的炮兵阵地，那个他认为能为他带来胜利的武器，不见了。原地是一个冒着黑烟，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巨大坑洞。坑洞周围是烧焦的土地，火苗还在燃烧，空气里是浓烈的硝烟味和物体烧焦的气味。

他的炮和炮兵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