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坂田信哲放下了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甚至懒得进入中军帐篷，就那么站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山坡上，像个等待好戏开场的观众。
在他身后，中村俊雄和渡边一郎两位中队长，已各率部队，从左右两翼展开了包围。
而他面前的，正是由第一中队主力构成的中央突击群，以及井上宏一少尉指挥的炮兵小队。
一切，都精准地按照他设想的剧本进行着。
“井上君。”坂田信哲头也不回，声音平淡地发布了第一个命令。
“用你的炮，去跟金刚山上的‘神仙’们，打个招呼。”
“哈伊！”
井上宏一猛地一鞠躬，转身对着炮兵阵地挥下了手臂，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目标，敌军寨墙！预备——放！”
“轰！”
一声撕裂空气的巨响！
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口喷出一团橘红色的火焰，一枚七十毫米口径的高爆榴弹，带着尖啸，划过一道抛物线，狠狠砸在金刚寨那简陋的寨墙上！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让整座金刚山都抖了一下！
圆木和夯土筑成的寨墙，被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碎石和木屑四散飞溅，几个躲闪不及的队员，当场就被掀飞出去，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没了声息。
“轰！”
第二发炮弹紧跟着就到了！
又是一段寨墙轰然倒塌！
寨墙上，所有人都被这炮击震得东倒西歪，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什么都听不见。
葛麻子死死抱着一根木桩，才没被巨大的冲击波掀下去。
他吐掉满嘴的泥土，看着那两个冒着黑烟的大窟窿，一张脸瞬间没了血色。
这就是炮！
这就是他娘的鬼子的炮！
一炮，就能要你好几个兄弟的命！
“隐蔽！都他娘的给老子趴下！找掩护！”
葛麻子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第三声，第四声炮响彻底淹没！
鬼子的炮兵，像最冷酷的屠夫，一发接着一发，有条不紊地将那道本就脆弱的寨墙，撕扯得千疮百孔！
“进攻！”
中村俊雄拔出指挥刀，向前猛地一挥！
山脚下，上百名日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排开疏散的攻击阵型，像一张铺开的大网，朝着那段破烂不堪的寨墙压了过去！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在他们身后，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已经架设完毕，黑洞洞的枪口，随时准备进行火力压制。
“鬼子上来了！鬼子上来了！”
寨墙上的一个哨兵，发出了变了调的尖叫。
葛麻子从掩体后探出头，看着山下那黑压压涌上来的人群，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巴骨直冲后脑勺！
“打！”
他红着眼睛，抓起身边的一支汉阳造，也顾不上瞄准，对着山下就扣动了扳机！
“砰！”
“打！给俺狠狠地打！”
王文明也端起了枪，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但声音却异常坚定。
“同志们！开火！绝不能让他们冲上来！”
“砰！砰砰！”
“砰！砰！”
寨墙上，稀疏的枪声终于响了起来。
步枪、猎枪，甚至还有几支火铳，同时喷出了愤怒的火舌。
一道由各种子弹组成的，脆弱的火网，朝着山下罩了过去。
可这点火力，对于正在冲锋的日军来说，简直就是挠痒痒。
他们甚至连卧倒都懒得做，只是加快了冲锋的脚步。
几个倒霉的鬼子被流弹击中，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但后面的人立刻补上了位置，没有丝毫停顿。
“轰！！”
就在鬼子最前面的一批，距离寨墙只剩下不到一百米的时候，一声沉闷的爆炸，猛地从他们脚下响起！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鬼子曹长，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被一股气浪掀上高空，然后像个破麻袋一样重重摔下，身体已经断成了好几截！
地雷！
是队长埋的地雷响了！
“轰！轰轰！轰隆！”
爆炸声此起彼伏！
冲锋的日军队列里，炸开了一团又一团的血雾！
断肢残骸伴随着泥土和铁片四处飞溅！
刚才还井然有序的冲锋队列，瞬间大乱！
踩到地雷的鬼子被炸得血肉模糊，没踩到的也被这连环爆炸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卧倒在地，再也不敢往前挪动一步！
“哈哈哈哈！响了！响了！”
葛麻子兴奋得一拳砸在身边的木桩上。
“队长埋的‘铁西瓜’显灵了！炸死这帮狗日的！”
寨墙上，所有战士都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
刚才还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绝望，被这一连串的爆炸给炸散了大半！
山坡上，坂田信哲的脸上，那抹悠闲的笑意终于消失了。
他拿起望远镜，看着自己那支精锐的突击部队，此刻正狼狈地趴在地上，进退两难，而阵地前沿，还在不断冒起爆炸的黑烟。
“地雷吗？”
他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果然是八路军的手段。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中村君！”他的声音通过传令兵，清晰地传达到前线。
“炮兵延伸射击！压制寨墙上的所有火力点！机枪小队，火力掩护！工兵前进，立刻排雷！”
命令下达，鬼子的战术立刻改变。
“轰！轰！”
山脚下的两门步兵炮，再次怒吼起来。
这一次，炮弹不再攻击寨墙本身，而是越过寨墙，直接落在了寨子里面！
爆炸掀起的泥土和弹片，形成了一道死亡屏障，将寨墙上所有的守军，都死死地压制在了掩体后面，抬不起头来！
“哒哒哒哒哒！”
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也开始发出撕裂布匹一样的声音！
子弹像两条火鞭，疯狂地抽打着寨墙的每一个角落，打得木屑横飞，土石四溅！
......
金刚山后山绝壁，风跟鬼哭一样，从深不见底的悬崖下面灌上来，吹得人站都站不稳。
前山是震耳欲聋的炮火和喊杀，这里却死一样安静。
只有风声，还有顺着山体传来的，一下一下，像是砸在心口上的爆炸闷响。
张无风带着黑牛、王二虎九个人，悄没声地出现在悬崖边上。
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两个塞满手榴弹的布袋，腰里别着短刀。几十斤的负重，让他们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队……队长，就……就是这儿？”
一个叫孙大胆的年轻队员，壮着胆子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整个人像是被蝎子蜇了屁股，猛地缩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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