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让那个掷弹筒手把榴弹打出来,寨门被破,鬼子冲进来,这里的人都要死。
张无风的目光从松井的脸上移开,十字线落在了那个抱着歪把子扫射的鬼子机枪手身上。
就是你了。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
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他的右手拇指在枪身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拨片上,向上推了一下。
一个细微的“咔哒”声,被枪炮声淹没。
然后,他扣动了扳机。
“砰!”
不!
那不是一声枪响。
而是一阵连续的枪声。
“哒!哒!哒!”
三发子弹,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撕裂了夜空。
山下,那个吼叫的鬼子机枪手,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的胸口,突然爆开三个血洞。
每个血洞的位置,相隔不到一拳。
他没能发出声音,整个人的身体向后倒下。他抓着机枪的手指也松开了。
“哒哒哒……哒……哒……”
那挺机枪的枪口歪向天空,然后彻底不响了。
整个战场,好像停了一下。
寨墙上,被压得抬不起头的葛麻子等人,感觉头顶的子弹雨突然停了,都愣住了。
山下,准备冲锋的鬼子兵,也停下了脚步。
松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机枪手,大脑一片空白。
死了?
怎么死的?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不是步枪。绝对不是。那声音太急促了。难道这群土匪的窝里,还藏着第二挺机枪?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搞蒙了。
可屋顶上的张无风,没有给他们思考和反应的时间。
一击得手,他的枪口没有停顿,瞬间平移,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那个正准备将榴弹塞进掷弹筒的鬼子炮手。
“哒!哒!哒!”
又是三发连续的射击。
那个鬼子炮手身体一震,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脖子,另外两颗打进了他的胸膛。他手里的那颗榴弹,“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自己则向后倒去。
“八嘎!敌袭!是狙击手!在房顶上!”
终于有鬼子反应过来,一个伍长指着聚义厅的房顶尖叫。
但是,晚了。
他的叫声,成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声音。
张无风的枪口跟了过去。
“哒!哒!哒!”
那个伍长的脑袋被打碎。红的白的,溅了旁边一个鬼子兵一脸。
“啊——!”
那个被溅了一脸东西的鬼子,发出惨叫,他转身想跑。
可点名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
“哒!哒!哒!”
又是一个短促的点射,子弹从他的后心钻入,前胸爆开。
杀戮。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站在屋顶上的张无风,此刻就在决定生死。他手中的那把九七式狙击步枪,在他手中,已经变成了一把可以连发的杀人武器。
每一次三连发的短点射,都必定会有一个鬼子倒下。
那连续的枪声,成了所有鬼子听到的最可怕的声音。
“隐蔽!快隐蔽!”
松井终于回过神来,他脸上的傲慢和轻蔑,早就被恐惧取代。他爬到一块巨石后面大吼。
剩下的十几个鬼子也崩溃了。他们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凶残,一个个哭喊着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子弹是从哪里打来的。他们只知道,只要身体暴露在外面,下一秒,那可怕的枪声就会响起,然后自己就会被打成烂肉。
这根本不是战斗,是屠杀。
寨墙上,葛麻子和黑牛他们,全都看呆了。
他们张大嘴巴,看着山下那群抱头鼠窜的鬼子,又看了看那个站在屋顶上的身影。
这……是二当家干的?
他那是什么枪?怎么跟机关枪一样?
“还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张无风的吼声从屋顶上传来,“鬼子的机枪哑火了!给老子打!把手榴弹都给老子扔下去!炸死这帮狗娘养的!”
这一声吼,点燃了所有人的血性。
“对!炸死这帮狗日的!”黑牛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抓起一个土制手榴弹,拧开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山下鬼子最密集的地方扔了下去。
“扔!都给老子扔!”
几十个土匪,嗷嗷叫着,把憋屈和愤怒都化作了手中的武器,一颗颗黑乎乎的铁疙瘩,从天而降。
松井躲在石头后面,听着头顶的“嗖嗖”声,听着身边接连响起的爆炸和惨叫,他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这次,踢到铁板了!
“轰!”
第一颗手榴弹落地爆炸。泥土和碎石砸在松井藏身的巨石上。他感觉耳朵里全是响声。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手榴弹落下。
爆炸声连成一片。
山下的空地变成了一片火海。鬼子冲锋时用的岩石和树木,现在成了他们的坟墓。那些黑色的铁疙瘩从天上掉下来,砸在地上,弹进掩体,在鬼子身边爆炸。
爆炸的铁片四处飞散。
“啊!我的腿!”
“救我!”
鬼子的惨叫声和爆炸声混在一起。
松井趴在石头后面,身体发抖。他闻到了空气里的硝烟和血腥味。
他手下的士兵,在火海里挣扎,翻滚,然后被炸碎。
松井感觉耻辱。他是皇军少佐,现在被一群土匪的土制武器压制。
他更害怕的是,房顶上的枪声没有停。
那三连发的枪声还在响。
每一次枪响,就有一个暴露位置的士兵被打死。
那个狙击手在决定他手下士兵的生死。
“撤退!撤退!”松井大喊。
但是在爆炸声里,他的命令没人听见。
他们被压在寨墙下面,前面是爆炸,后面是空旷的山路。他们无处可退。
松井的眼睛红了。
他转头,看见了侧面的一片峭壁。
他不能输。
他抓住身边一个活着的军曹,指着那个方向喊:“侧翼!从那里爬上去!快!只要有一个人爬上去,我们就赢了!”
军曹脸色发白,但他不敢不听命令。他招呼身边剩下的四五个士兵,弯着腰,躲避着手榴弹,朝着寨墙侧面的墙角移动。
他们很快就到了墙根下,那里是手榴弹投掷的死角。
“搭人梯!快!”军曹命令。
两个鬼子蹲下用肩膀扛起第三个鬼子第四个鬼子在下面用力推,被顶在最上面的鬼子手扒住了寨墙的边缘,但是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头顶的墙垛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是黑牛,他刚才扔出两颗手榴弹炸翻了两个鬼子,他因为被罚站而产生的怨气才舒缓了一些。
但这还不够。
他脑子里全是王寡妇和她孩子的哭声。他恨鬼子,也恨那个时候无能为力的自己。
现在,他要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些鬼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