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想到,自己刚一露面,连话都没说一句,就被人从头到脚地看不起了。
“葛麻子,闭上你的嘴!”
就在王文明手足无措的时候,张无风开口了。
他一说话,周围的议论声立刻就停了。
张无风走到王文明面前,主动伸出手,脸上是客气的笑容。
“王指导员,欢迎你。我是张无风,以后,山寨里的弟兄们,就要多劳你费心了。”
王文明愣了一下,看着张无风伸出的手,和他真诚的表情,心里的紧张感消散不少。他赶紧伸出手,和张无风握了握:“张队长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张无风点点头。
他心里明白,一支队伍,光有枪和手榴弹还不够,必须要有纪律,有信仰。不然武器再好,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顺风仗能打,一旦碰上硬骨头,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路。
这个王文明,就是师部派来给金刚寨注入纪律和信仰的人。
他看王文明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宝贝。
安顿好了独立营的人,当天晚上,聚义厅里摆开了酒席。张无风召集了寨子里所有叫得上号的头目,给王文明接风。
可这欢迎会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葛麻子这帮糙汉子,围着几张大桌子,抱着大块的腊肉啃,端着粗瓷碗灌酒,划拳猜令,吵得房顶上的灰尘都往下掉。根本没人理会坐在上首,面前只放了一杯清水的王文明。
王文明看着这群人,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在他的认知里,部队应该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可眼前这场景,哪里有半点部队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个土匪窝子开年会!
他几次想开口说几句,可他的声音刚冒个头,就被葛麻子他们划拳的吼声给盖了过去。
一个土匪头目喝高了,一脚踩在板凳上,挥舞着手里的鸡腿,对着王文明喊:“哎,那个读书的,来,跟哥哥喝一碗!你要是能一口干了,以后哥哥就认你!”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王文明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拍桌子!
砰!
响亮的拍桌声,让整个聚义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醉醺醺地,带着几分不爽,看向了这个不识趣的书生。
葛麻子把酒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瞪着眼珠子喝道:“小白脸,你拍什么桌子?吓了你葛爷爷一跳,想干什么?”
几十道不善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王文明身上。王文明强压下心头的紧张,他站了起来,扶了扶眼镜,用他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宣布了上任后的第一条命令。
“我宣布!从明天开始,金刚小队全体人员,必须遵守纪律!”
“第一条!所有人,早上五点钟,必须起床!到空地集合,出操!列队!”
“谁敢迟到,谁敢不来,军法处置!”
王文明的话音刚落,整个聚义厅,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傻呆呆地看着他。
足足过了三秒钟。
“啥玩意儿?五点起床?”
“还要出操?那不是跟新兵蛋子一样?”
“开什么玩笑!老子当土匪图的就是个自在,谁他娘的受得了这个管?”
“军法处置?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处置老子?”
整个聚义厅瞬间就炸了!
一句句的质问和叫骂让王文明的脸彻底白了,他一个在北平读过大学,满脑子都是救国理想的热血青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帮人根本就不是兵,他们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土匪!跟他们讲道理根本行不通!
就在王文明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拔枪的时候,张无风那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都吃饱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里的酒碗,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刚才还吵闹的聚义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酒意醒了大半,一个个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无风站了起来,他没有去看葛麻子而是走到了王文明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指导员,你放心。”他说道。
“金刚寨既然决定接受改编,就一切都听从上级的安排,你说的规矩,从明天开始就立起来!”
说完他才缓缓转过身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德性,也不管你们自在惯了没有,从今天起谁要是敢不听王指导员的命令,谁要是敢跟他耍混蛋,别怪我张无风翻脸不认人!”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时候就不是军法处置那么简单了,我会亲自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山里头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哔——哔哔——!”
一阵尖锐刺耳的哨声猛地划破了金刚寨的宁静,寨子里那些睡得正香的土匪们,被这声音惊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操!哪个王八蛋吹哨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娘的,这才什么时辰?天都还没亮呢!”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一间间屋子里传了出来,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王文明穿着一身整齐的军装,手里拿着哨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手表。
五点整,可空地上除了几个负责站岗的哨兵,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昨晚张无风的话难道一点用都没有吗?
就在他几乎要失望的时候,远处葛麻子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晃悠了过来。,他身上那件新发的军装,被他穿得歪歪扭扭扣子都扣错了好几个。
“王……王指导员,这么早啊?”他一边挠着肚子一边含糊不清地打着招呼。
紧接着陆陆续续地又有一些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但所有人都跟葛麻子一个德性无精打采,东倒西歪,有的人甚至连衣服都没穿利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显然是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
五分钟过去了,空地上稀稀拉拉地站了不到一半的人,而且个个都站没站相,跟一群刚从鸡窝里被赶出来的瘟鸡似的。
王文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队伍前面,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
葛麻子却抢先一步开了口,他斜着眼睛,懒洋洋地看着王文明:“王指导员,不是俺说你。咱们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汉子,打仗杀鬼子,俺们绝不含糊。可这起早贪黑的站在这里,跟个傻子似的,到底有啥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