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感觉自己不再是没头苍蝇了，而是一支正在变强的队伍！
夜都深了。
张无风的屋里，马青莲还点着一盏油灯，正拿着干净的布，小心地帮他擦着胳膊上的一道小口子。
那是被手榴弹的弹片划破的，不深，但还是渗着血丝。
“嘶……”酒精碰到伤口，张无风下意识地咧了咧嘴。
“疼吗？”马青莲的动作更轻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风哥，以后……还会这么危险吗？”
她今天听说了战斗的全部过程，尤其是那鬼子军官用望远镜对准悬崖的那一段，更是听得她心惊肉跳。
张无风看着她那满是担忧的脸，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会。”他没有骗她，“只要鬼子一天不滚出这片土地，我们就要跟他们打下去。只有把他们彻底打怕了，打残了，我们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保护好山寨里的每一个人。”
马青莲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紧了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房门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张大哥！张大哥！你在吗？”门外，是独立营那个叫小陈的通讯员，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张无风和马青莲对视一眼，他起身打开了房门。
小陈正站在门口，一张脸因为激动和奔跑而涨得通红，他手里捏着一份电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李营长让我来告诉你！师部……师部回电了！”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电报纸。
“师长亲自嘉奖了我们独立营！说我们打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仗！还说……还说那份情报是天大的功劳！”
小陈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张无风的表情，充满了崇拜和敬畏。
“电报的最后，师长还特别提到了……金刚寨！”
小陈的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张无风的耳边轰然炸响！
师长……亲自提到了金刚寨！
那可是整个晋西北根据地的最高军事长官！是那个让小鬼子闻风丧胆，在根据地军民心中如同神明一般的人物！
“电报上……师长原话是怎么说的？”张无风的声音都有些发紧。
小陈激动得脸颊通红，他将那份薄薄的电报纸摊开，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字一句地念道：“师长说，金刚寨好汉义薄云天，智勇双全，截粮获情，立下奇功！特此，通令嘉奖！”
通令嘉奖！
这四个字，每一个都像是千钧重的锤子，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山寨！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金刚寨，彻底沸腾了！
“啥？师长！八路军的大师长，点名夸咱们了？”
“俺的娘嘞！通令嘉奖！这是啥意思？是不是说咱们出名了？”
“废话！那可是师长！师长都知道咱们金刚寨了！以后出去，谁还敢说咱们是土匪？咱们是打鬼子的英雄！”
无数的土匪从自己的屋子里，从岗哨上，从寨墙后冲了出来，他们围在一起，互相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一个个激动得满脸涨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荣耀！
他们以前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是官府通缉，百姓唾骂的匪！可现在，他们被根据地的最高长官，亲自点名表扬！
这种从地底烂泥里，被一把拽到云端上的感觉，让这些糙汉子们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娘的！”葛麻子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聚义厅里的桌子都跳了一下。
他眼眶通红，蒲扇般的大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扯着嗓子吼道：“老子当了一辈子土匪，抢过县城，砸过炮楼，官府的悬赏名录上，老子的脑袋值三百块大洋！可从来没有哪一次，有今天这么风光！”
他猛地转向张无风，那张肥脸上，满是发自肺腑的敬佩和狂热。
“跟着二当家！值了！他娘的太值了！”
“值了！”
“跟着二当家打鬼子，风光！”
聚义厅里，几十个汉子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将房顶给掀翻！
马青莲站在张无风身后，看着眼前这群激动得像是孩子的土匪，看着自己男人那挺拔的背影，她的心里，被一种名为骄傲和安定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
就在这片狂热的气氛中，李建军走了过来。
他没有参与欢呼，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众人的声音稍稍平息了一些，他才郑重地对张无风开口。
“张兄弟。”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建军的表情很严肃，他看着士气高昂的众人，沉声说道：“师部首长对你们非常看重，我来之前我们营长和政委就跟我反复交代，是时候给你们金刚寨一个交代了。”
交代？
众人都是一愣，葛麻子挠了挠头不解地问：“李营长，啥交代？咱们打鬼子，是二当家领着咱们干的，自个儿乐意不用谁给交代。”
李建军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直视着张无风语气无比认真。
“你们屡立战功，这次更是送上了天大的情报，救了整个根据地，可你们的身份总不能一直顶着土匪的名号吧？”
这话一出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土匪这两个字像是两根刺扎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是啊，他们是打了鬼子立了功，可说到底他们还是土匪。
李建军继续说道：“在我们八路军的战斗序列里，每一次战斗，每一次缴获，每一个功劳，都是要清清楚楚记录在案，上报师部的。可是，我们该怎么上报？写‘金刚寨土匪某某某，击毙鬼子一名，缴获三八大盖一支’？”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名不正言不顺啊！同志们。”
葛麻子他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李建军的话虽然直接但却说到了根子上，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他们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也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义匪，是随时可能被当成不稳定因素给处理掉的武装力量。
张无风的心猛地一动，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从他决定带着金刚寨打鬼子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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