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想问问各位弟兄，你们想不想把抗日这件事，干到底？想不想把这帮畜生，彻底从咱们晋西北的土地上赶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老土匪，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他叫钱老三，是寨子里的老人，平日里最是油滑懒散。

“李营长，你这话是啥意思？”钱老三斜着眼睛，满嘴酒气地嚷嚷道，“我们当土匪，图的就是个逍遥快活。今天高兴了，下山杀几个鬼子助助兴，那是咱们乐意！可你要是想让我们天天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跟鬼子死磕，那不成！”

“就是！”另一个土匪立刻附和，“咱们是土匪，不是官军！凭啥要听你的？这金刚寨，是我们凭本事占下来的山头，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姓李的，你该不会是想把我们金刚寨给吞了吧？让我们给你当炮灰？”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建军的话，触动了相当一部分土匪心里最敏感的那根弦。

他们可以一时热血上头去杀鬼子，但要让他们放弃现在这种自由散漫、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去接受军队的纪律和约束，去打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仗，他们一百个不愿意。

聚义厅的气氛，瞬间从庆功宴变成了鸿门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无风，也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手里没有拿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他的起身，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所有叫嚣的土匪瞬间闭上了嘴。

“李营长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张无风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看着钱老三那伙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天起，金刚寨，不再是土匪窝。我们只做一件事——打鬼子！”

“愿意留下来，跟着我们一起打鬼子的，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过命的兄弟！”

“不愿意的，”张无风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们也不强求。山寨的大门开着，咱们好聚好散。”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主位上的大当家，葛麻子。

张无风是二当家，他说的话有分量。但这个寨子，名义上的一把手，还是葛麻子。他的态度，才是最后的决定。

葛麻子坐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碗，将剩下的烈酒一口气灌进了喉咙。

“嗝——”

他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然后把手里的海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

瓷碗碎裂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哆嗦。

葛麻子霍然起身，他那颗光头在火光下闪着凶光，脸上的刀疤扭动着，扯着他那破锣似的嗓子，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老二说的，就是我说的！”

“他娘的！”他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桌子，指着钱老三那伙人破口大骂，“你们这帮没卵子的怂货！还想着当土匪？当土匪有啥好？天天被人戳脊梁骨，下山抢那点不够塞牙缝的粮食，活得跟个老鼠一样！”

“今天跟着二当家和李营长干了这一票，老子才明白啥叫他娘的爷们！杀鬼子！救乡亲！这他娘的比抢一百个娘们都痛快！”

“老子把话放这儿了！”葛麻子环视全场，一双牛眼瞪得溜圆，“从今天起，金刚寨就他娘的姓‘抗日’了！谁想留下跟老子一起干大事，老子拿他当亲兄弟！谁他娘的还想着以前那点偷鸡摸狗的烂事，现在，立刻，就给老子滚蛋！”

葛麻子的表态，像是一柄重锤，彻底砸碎了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大厅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终于，钱老三咬了咬牙，第一个站了出来，他身边，陆陆续续又站起了四个人。他们都是平日里在寨子里游手好闲，出工不出力，最是惜命怕死的老油条。

“大当家，二当家……我们……我们还是想过以前的日子。”钱老三低着头，声音干涩。

张无风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挽留，只是平静地对身边的土匪说道：“去，把我们这次缴获的钱财拿出来，分成十份，给这五位兄弟一人一份，当做盘缠。”

很快，五份沉甸甸的银元被送到了钱老三五人的面前。

钱老三等人看着眼前的银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既有贪婪，更多的却是羞辱。

“道不同，不相为谋。”张无风的声音冷了下来，“金刚寨不养闲人，更不养孬种。”

“拿上钱，下山去吧。从此以后，你们和金刚寨，再无任何瓜葛。若是在山下被我们撞见你们为非作歹，休怪我们不念旧情。”

钱老三五人最终还是拿起了钱，在几十道鄙夷和不屑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走出了聚义厅。

就在钱老三转身走出寨门的那一瞬间，他回头，怨毒地看了一眼站在火光中的张无风和李建军。

在他看来，是这两个人，毁了他逍遥快活的好日子，夺走了他的一切。

这股怨毒的恨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像一条毒蛇，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钱老三五人灰溜溜的身影消失在山门外漆黑的夜色中，聚义厅里，那股子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却并没有立刻消散。

剩下的几十个土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的人，看着那被踹翻的桌子和碎裂的酒碗，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惊惧。

有的人，则死死地攥着手里的酒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还沉浸在葛麻子那番话和刚才那场血战带来的激荡情绪中。

“呸！一群没卵子的孬种！”

葛麻子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看着钱老三等人消失的方向，满脸不屑地破口大骂：“平日里吃肉喝酒比谁都快，一到动真格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这种人留在寨子里，早晚是个祸害！走了干净！”

他这番话，说出了在场大部分土匪的心声。

虽然人少了，但所有人都感觉，整个聚义厅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不少。那些平日里游手好闲、散播消极情绪的家伙一走，留下来的，都是真正愿意跟着干，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鬼子拼命的硬骨头。

整个金刚寨的精气神，在这一刻，反而前所未有的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