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土匪窝里当场认亲！

寨墙上顿时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压都压不住。

他们可以不信官，不信军，不信天，不信地，但王二虎这张脸，他们认得。

这孩子是王家村的，是他们下山“借粮”时，偶尔还会被哪个土匪随手塞一把炒豆子的半大娃子。

一个娃子，还是个老实巴交的娃子，他说的话，比什么都管用。

信任的天平，在这一刻，彻底歪了。

高高的箭楼上，冰冷的风吹动着张无风的发梢。

他的手指，从冰冷的扳机上挪开。

八路军！

在晋西北这片打烂了的土地上，唯一还在跟鬼子死磕的队伍！

前世身为军人，他比谁都清楚这支队伍的铁血纪律。

秋毫无犯，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可以把命都搭进去！

这些不是空话，是拿人命换来的口碑。

王二虎的亲身经历，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样的人，这样的队伍，不可能是敌人。

山门下，李建军立刻捕捉到了寨墙上气氛的松动，机会来了。

他丹田运气，声音比刚才更响，也更真诚！

“各位好汉！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我们就是八路军！我们八路军打鬼子，就是为了让咱们全中国的父老乡亲，不再受小鬼子的欺负，能挺直腰杆做人！”

他话锋一转，视线扫过整个寨墙，带着一股子发自肺腑的敬佩。

“我李建军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听闻金刚寨的好汉们义薄云天，凭着几条枪，就敢跟装备精良的鬼子硬碰硬，还一口气端了他们一个扫荡小队！如此英雄义举，别说在晋西北，就算放眼全中国，那也是响当当的好汉！我李建军，佩服！”

这话简直说到了葛麻子的心坎里。

他这辈子打家劫舍，挨过骂遭过白眼，可他娘的还从没被人尤其是一个官军头头，这么指着鼻子夸过是英雄好汉！

那滋味比干了三大碗烧刀子还上头！

葛麻子脸上的横肉都快笑烂了，下意识地挠了挠自己那颗锃亮的光头咧开大嘴嘿嘿直乐，觉得山下这个八路军头头是越看越顺眼。

但他终究是一寨之主，场面得撑住，更关键的是今晚这一仗打下来，他心里门儿清，这寨子里能拍板的已经不止他一个了。

葛麻子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旁边那座高耸的箭楼。

那里才是今晚真正的定海神针，就在所有人都瞅着葛麻子等他开口的时候。

一道黑影从箭楼上一跃而下，几个起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葛麻子身边。

正是张无风。

他手里提着那把平平无奇的猎枪，枪口朝下，可谁都不怀疑这杆枪能在眨眼间要了任何人的命。

他一出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寨墙瞬间鸦雀无声，张无风压根没看旁人冲着山下喊话，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既然是友非敌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开寨门，请李营长和这位兄弟上山一叙！”葛麻子一听乐了，大手一挥就要喊人开门。

张无风却一把按住了他，他侧过头用只有身边几个心腹才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交代：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让兄弟们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枪口可以朝下但子弹必须给老子顶上膛！待会儿他们的人上山都给老子散开了，把所有要道都看住了！”

“只要他们有任何不对劲的举动不用等我下令，立刻给老子开枪往死里打！”

‘吱嘎——’

沉重的寨门被几个土匪合力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建军没有半分迟疑，挺直胸膛第一个迈步走了进去。

他身后的通讯员小陈手心全是汗，紧紧跟在营长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山寨里的景象比他们想的还要野，火把烧得噼啪作响，空气里混着浓烈的酒气、汗臭和血腥味，地上到处是啃了一半的骨头和摔碎的酒坛子。

最要命的是从寨门到聚义厅这几十米路两旁站满了土匪，他们手里都端着家伙，有崭新的三八大盖也有生了锈的土猎枪，虽然枪口都斜斜朝下，但那一道道不加掩饰的充满审视和敌意的视线刮在人身上生疼。

这群人站没站相，一个个歪戴着帽子敞着衣襟，可就是这群乌合之众身上却都带着一股子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气。

小陈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感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李建军心中同样暗凛，他能感觉到至少有十几把枪的杀气若有若无地锁定在自己和小陈的身上。

只要他们稍有异动这些土匪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打成筛子。

聚义厅内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大厅正中摆着两张虎皮大椅，葛麻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左边，端着一碗烈酒一口一口地抿着，一双牛眼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李建军。

而右侧的主位上坐着的却是那个更年轻，也更沉稳的二当家张无风。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手里擦拭着那把猎枪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李建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发现那些看似桀骜不驯的土匪头目眼神总会不自觉地瞟向右边那个年轻人。

这个寨子真正做主的是他，他才是这个山寨真正的核心。

李建军被带到客席坐下，那是一条简陋的长凳。他刚刚坐稳，连口水都还没喝上，就开门见山，声音洪亮：

“两位当家，我李建军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次来，是真心实意地想邀请金刚寨的弟兄们，一起扛起抗日的大旗！”

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面色不善的土匪，语气诚恳，“当土匪，下山抢粮，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世道，老百姓自己都活不下去了，你们又能抢到几时？小鬼子不除，我们所有中国人都没好日子过！他们，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横肉的土匪头子就怪笑一声，猛地将手里的酒碗砸在桌上。

“凭啥听你的？”

他斜着眼睛，满脸不屑地看着李建军，“我们当土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逍遥快活。凭什么要去跟那帮铁疙瘩做的小鬼子拼命？你一句话，就想让兄弟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你卖命，脸咋那么大呢？”

“就是！跟着你们八路军能有啥好？”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土匪立刻附和道，“谁不知道你们八路军穷得叮当响，裤子都快穿不上了。跟着你们，别说吃肉了，能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我们图个啥？图你给我们发个好人奖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