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来者何人？

他眯起一只眼睛，通过简陋却致命的准星，死死地锁定了山门下那两道身影中，为首的那个国字脸汉子。

十字线，稳稳地落在了对方的额头正中央。

【叮，目标锁定，距离137米，风速每秒2.1米，弹道已自动修正。】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张无风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他能感觉到，山下那个汉子站得笔直，即便面对寨墙上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身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才能磨砺出的铁血气质。

是军人！而且是真正的精锐！

张无风的心头一凛，但手指却已经轻轻地搭在了冰冷的扳机上。

他不能拿整个山寨的安危去冒险。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葛麻子一声令下，或者对方有任何异动，他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一枪毙敌！

山门下，肃杀的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

李建军面对着寨墙上那些泛着寒光的枪口，以及土匪们充满敌意的叫骂，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身旁的小陈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身体下意识地紧绷，做好了随时扑倒营长的准备。

“我们是中国工农红军改编的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来此并无恶意，只是听闻金刚寨的好汉们打了一场大胜仗，全歼了一支鬼子小队，特来拜访，想结交一下各位抗日的好汉！”

李建军的声音沉稳洪亮，中气十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寨墙上每一个土匪的耳朵里。

他的话音刚落，寨墙上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猛烈的哄笑声。

“八路军？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八路军跑到咱们土匪窝来干什么？”

“咋地，是看我们缴获了鬼子的装备，想来分一杯羹啊？还是想学着官府那套，给咱们招安？”

“别他妈听他放屁！八路军跟中央军都是一丘之貉，没安好心！我看他们就是探路的，想抢咱们的地盘！”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土匪怪腔怪调地喊着，立刻引来了一片附和。在他们这些人的观念里，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什么军队，什么官府，都是一路货色。

葛麻子没有笑。

他眯着那双牛眼，死死地盯着山下的李建军。

他虽然粗鲁，但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山下这人跟自己以前见过的所有官兵都不一样。那股子镇定自若的气度，绝不是装出来的。尤其是对方一开口，就道破了他们全歼鬼子小队的事，这说明对方早就盯上他们了。

这来意，就值得玩味了。

他猛地一挥手，寨墙上的吵闹声瞬间小了下去。

“八路军？”葛麻子扯着嗓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疑虑，“老子们在山上当土匪，跟你们八路军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不在自个儿的地盘好好待着，跑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金刚寨来，到底想干啥？”

箭楼上，张无风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瞄准镜。

他能清晰地看到李建军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这个人，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他在前世的战友身上也见过。

可越是这样，他心里的警惕就越盛。

一个如此精锐的军人，带着目的接近金刚寨，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

一个瘦小的身影忽然从寨门后方的人群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是王二虎！

他刚刚被一个土匪拉着躲到了后面，此刻听到“八路军”三个字，又看到了山下李建军身上那身熟悉的土灰色军装，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他指着山下的李建军，也顾不上害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别开枪！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别开枪！”

“他们是八路军！是打鬼子的好人！我见过的！就是他们！他们之前从小鬼子手里救过我们村里的人啊！”

王二虎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就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死寂的池塘，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整个寨墙上，所有剑拔弩张的土匪全都愣住了。

原本已经准备扣动扳机的，手指僵在了扳机上；原本还在破口大骂的，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从山下的李建军身上，转移到了这个从人群里冲出来的半大孩子身上。

“二虎，你他娘的瞎喊个什么！”

葛麻子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揪住王二虎的后衣领，像是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瞪着一双喷火的牛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王二虎脸上了：“你小子看清楚了？这他娘的可是掉脑袋的买卖，可不敢胡说八道！你要是认错了人，害了寨子里的兄弟，老子第一个拧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王二虎被他拎在半空吓得小脸煞白，两条腿不住地乱蹬，但他还是拼命地摇着头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没……没认错！大当家的，我真的没认错！”他指着山下的李建军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利。

“就是他们！就是这身衣服！我不会认错的！”

他喘着粗气，用最快的语速把自己的记忆喊了出来：“上次，上次小鬼子来我们村抢粮，抢走了我们最后一点吃的还要抓人！就是……就是一群穿着这种土灰色衣服的队伍突然冲出来把那帮小鬼子打跑了！”

“他们打完鬼子不但没拿我们一针一线，看我们快饿死了还……还把他们自己身上不多的粮食分给了我们！我记得清清楚楚带头的那个大官，就跟山下这个人长得很像！他们就是八路军，是专门打鬼子保护我们老百姓的好人啊！”

王二虎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在场所有土匪的心口上，寨墙之上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土匪们面面相觑，脸上的凶悍和匪气正一点点地被震惊和迷茫所取代。

“八路军？还分粮食？真的假的？”

“听着不像假的，二虎这孩子老实，咱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可……可他们是官军啊，官军不都是一个德行？抢起东西来比咱们还狠。”

“不一样，听说八大路跟中央军不是一路人，是专门跟小鬼子死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