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庆典

庆典之日，天枢城化为了一座信仰的熔炉。

中央广场，人潮如海，黑压压的头颅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数以百万计的生灵匍匐在地，汇聚成一片虔诚的海洋。他们口中吟诵着相同的祷文，那宏大到足以撼动天穹的念诵声，化作实质的信仰之力，冲天而起，让整座天枢城上方的天幕都呈现出一种圣洁的金色。

高台之上，月婵神使一袭胜雪的白衣，身姿高挑，气质圣洁而尊贵。她手持一枚代表神殿权柄的权杖，亲自主持着这场宏大的仪式，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崇敬。

苏牧，身着天枢城主的华贵官服，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着无数信徒投来的、混杂着羡慕与敬畏的目光。

他的位置，是荣耀的象征。他的神情，是狂信徒的巅峰。

然而，在他的识海深处，却是一片绝对的冰寂。他俯瞰着下方那片狂热的信徒之海，目光穿透了他们的血肉，看到了他们灵魂深处那一缕缕连接着信仰基石的丝线。这些不是人，这是田地里最肥沃的庄稼，是逆天魔典最完美的养料。

随着月婵将一道繁复至极的神力符诏打入天际，整片苍穹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仿佛万千光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取，尽数汇聚于天穹之顶的一点！

紧接着，一道难以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圣洁光柱，撕裂了云层，洞穿了虚空，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缓缓降临。

光柱之内，一道模糊而曼妙的身影，正在万千信仰之力的浇灌下，从虚无中缓缓凝聚。那轮廓，那风姿，正是慈悲神女林清雪！

无上的神威，如同天河决堤，浩浩荡荡地扩散开来，压得整座城池都为之颤抖。所有的信徒都将头颅埋得更深，他们的身体因为激动与敬畏而剧烈颤抖，有些人甚至喜极而泣，当场昏厥。

月婵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种近乎迷醉的崇拜，她仰望着那道正在降临的身影，仿佛看到了自己信仰的终点。

只有苏牧。

他抬着头，在那万丈神光的照耀下，在那神使的身后，直视着那道即将在万众期待中降临的，所谓的神女分身。

他的瞳孔深处，那伪装到极致的狂热正在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不似生灵的杀意，以及……一头饿了三百年，终于看到猎物的凶兽，所爆发出的无尽贪婪！

就是现在！

苏牧心念一动，一道无形的指令，顺着冥冥之中的联系，传达到了分布在广场四周的数百个关键节点。

下一瞬间，没有任何征兆！

轰！轰！轰！

原本守护着庆典外围，用以隔绝意外的数十座防御大阵，在同一时刻，由内而外地轰然引爆！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原本庄严肃穆的庆典外围，瞬间化作一片混乱的炼狱。惊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打断了那宏大的祷文。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月婵脸色剧变，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混乱的源头。

也就在这一刹那！

苏牧引动了识海深处，那来自神罚之狱最底层，与“噬神者”达成的契约！

一缕微不可查，却又蕴含着死亡与终结真意的灰色雾气，自他体内一闪而逝，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下方的城主府地底。那股力量精准地锁定了正在与神女分身共鸣的信仰基石，如同在奔涌的江河之上，瞬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堤坝！

嗡——！

那道正在降临的圣洁光柱，出现了刹那的凝滞与黯淡。信仰基石与远在圣城神坛之上的林清雪本体，其间的联系，被这股精纯至极的“噬神之力”暂时屏蔽了！

它成了一个被切断了信号的终端！

“苏牧！！！”

月婵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猛地回头，看到了让她毕生难忘，肝胆俱裂的一幕！

她眼中那个最虔诚、最狂热、甚至愿意为了信仰去镇守炼狱的年轻人，此刻脸上再无半分恭顺。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魔焰与君临天下的霸道！

元婴巅峰的修为，在此刻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但这股力量却远非元婴修士所能拥有！混沌魔气冲霄而起，将他身上的城主官服撑得寸寸碎裂，露出了其下布满黑色龙鳞的恐怖战体！

一只狰狞的，覆盖着古老龙鳞，燃烧着混沌魔焰的巨大利爪，撕裂了空气，无视了那神圣不可侵犯的护体神光，直接抓向了那道刚刚凝聚成型，还带着一丝茫然的神女分身！

神女分身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那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了惊怒之色，爆发出万丈光芒，想要反抗。但在“噬神之力”的压制与苏牧赌上一切的全力一击下，它就像是被蛛网缠住的蝴蝶，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清雪，三百年了，我回来了！”

一声只存在于神念层面的咆哮，震动了虚空！苏牧的眼中，血丝攀爬，那是压抑了三百年的恨意与杀机在燃烧！

【逆天魔典】，发动！

在百万信徒惊骇的注视下，在月婵神使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一只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万物的虚空巨口，在苏牧的身后骤然张开！

那只混沌龙爪，抓着那道不断挣扎、光芒狂闪的神女分身，没有任何怜悯，没有任何犹豫，将其硬生生地、活生生地，拖入了那片代表着终结与掠夺的魔典空间！

【献祭成功！】

【获得：神性本源 X 1缕！】

【获得：神格碎片 X 1！】

一股远超苏牧以往任何一次献祭，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精纯能量，如同宇宙初开的奇点，在他的体内轰然炸开！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慈悲神殿最深处，那座悬浮于无尽信仰海洋中的神坛上。

盘坐于神坛中央，身躯仿佛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的林清雪，神体剧震，那张万古不变的绝美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噗——！

她猛地喷出了一口金色的神血，每一滴血液都蕴含着恐怖的神能，将前方的虚空都灼烧出了道道裂痕！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神格，一块构筑她神明之躯的基石，被一股蛮横霸道的力量，活生生地……挖走了！

天枢城，中央广场。

神女分身消失了，天空的光柱溃散，一切异象都归于虚无。

苏牧静立于高台之上，周身混沌魔气缭绕，气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暴涨，不断冲击着化神期的壁垒。

而在他的周围，暴怒到极致的月婵，以及无数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神殿护卫，已经将他团团包围，一道道杀机，将他彻底锁定。

他当着全城百万信徒的面，当着神使月婵的面，献祭了神灵。

自此，天上地下，再无苏牧容身之处。

他已是天下公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