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之内，神级结界隔绝了万法，自成一界。柳曦月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苏牧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但他端着茶杯的手，在刹那的凝滞之后，便恢复了平稳，甚至连一丝茶水都未曾晃出。
他抬起眼，那双伪装下的眸子，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直视着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西海之主。
“我凭什么相信你？”苏牧的声音沙哑而平淡，仿佛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交易。
柳曦月淡淡一笑，那万古冰霜般的容颜上，绽放出一丝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弧度。然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凭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她重新走到窗边，望着那轮被信仰光罩扭曲的残月，声音清冷。“林清雪的神殿，已经威胁到了我西海月宫的存亡。”
“银月矿区之事，无论真相如何，都已成了她向我月宫开战的借口。她需要一场战争，来巩固她的神威，来收割更多的信仰。”
“而你，苏牧。”柳曦月回眸，目光如电，“你在银月矿区展现出的手段，以及你此刻能面不改色地坐在这里，都说明你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棋子。”
“林清雪是执棋者，你我，在她眼中，皆是棋子。棋子的宿命，便是在需要时，被毫不犹豫地舍弃。”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你我联手，不是为了信任，而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掀翻这张棋盘。”
苏牧沉吟了片刻。这是一场与虎谋皮的豪赌，是柳曦月的试探，但同样也是他接触更高层次秘密，撬动慈悲神殿根基的绝佳机会。
他缓缓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合作，可以。”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我需要诚意。”
柳曦月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那双蕴含着星辰幻灭的凤眸中，闪过一丝赞许。
“诚意，自然有。”她屈指一弹，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月光，射入苏牧的眉心。那并非攻击，而是一段信息。
“神殿有一个地方，名为‘神罚之狱’，位于圣城地底万米之下。”
“那里，关押着神殿建立以来，所抓捕的最穷凶极恶的异端与魔头。”
“此地，由一位深不可测的大祭司亲自看管，寻常神官，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大祭司？苏牧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瀚海阁那个拿着扫帚，气息全无的扫地老者！
“我的人查到，那里……或许藏着一些与三百年前之事相关的‘活口’。”柳曦月的声音幽幽传来，“这，就是我的诚意。至于你如何进去，如何从那老怪物眼皮子底下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的身影，如同镜花水月般，开始变得虚幻，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那坚不可摧的神级结界，也随之无声瓦解。
雅间内，只剩下苏牧一人，以及那杯早已冰凉的茶。他正式成为了游走于神殿、月宫和自身复仇计划之间的三面间谍。
……
回到那座位于圣城半山腰，灵气氤氲的神官府邸。
苏牧屏退所有侍从，独自一人站在殿宇中央。他的脸上，再无半分与柳曦月对峙时的沉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兴奋。
神罚之狱！关押着无数魔头与异端！
柳曦月以为那是他寻找真相的线索，却不知，那对他而言，是一座尚未开采的无尽宝藏！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的心中迅速成型。
第二日，苏牧换上崭新的三等神官袍服，面带一种狂热的虔诚与劫后余生的坚定，求见月婵神使。
神使殿内，月婵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便迫不及待要“为神殿分忧”的年轻人，眼神复杂。
“你要去神罚之狱……历练？”月婵的声音带着一丝讶异。那是什么地方？是神殿最污秽，最阴暗的角落，是怨念与诅咒的集合体。寻常神官避之唯恐不及，他竟然主动要求前往？
苏牧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狂信。
“回禀神使大人！”
“属下在银月矿区，亲眼目睹月宫贼子的残忍与渎神之举，心中之恨，无以复加！”
“属下想要亲身感受那些渎神者的丑恶，用他们的哀嚎与绝望，来磨砺我的道心，坚定我的信仰！”
“唯有直面最深的黑暗，方能拥抱最纯粹的光明！属下愿为神女，镇守炼狱！”
这番“自虐”般的请求，这番狂热到极致的言辞，让月婵心中最后的那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对神女忠诚到骨子里的疯子。
但神殿，正需要这样一把足够锋利，也足够疯狂的刀！
“此事，需大祭司首肯。”月婵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将一枚神力令牌，打入了虚空之中，请示那位神殿真正的守护者。
片刻之后，虚空微颤，一个苍老而淡漠的意念传来。
“允。”
仅仅一个字。月婵看向苏牧的眼神，多了一丝深意。
“大祭司……同意了。”她将一枚通体漆黑，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令牌交予苏牧。“凭此令，你可进入神罚之狱，执行‘净化’任务。记住，那里面的每一个囚犯，都罪孽滔天，不要有任何怜悯。”
“谢神使大人成全！谢大祭司恩典！”苏牧接过令牌，眼中狂热更甚，重重叩首。
神罚之狱，位于慈悲神殿正下方，垂直深入地底一万米。
入口是一座巨大的青铜门，上面铭刻着无数神灵镇压魔头的浮雕，充满了肃杀与威严。苏牧手持令牌，青铜门无声开启，一股混合着血腥、腐朽与无尽怨念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阴暗、潮湿，耳边仿佛能听到亿万亡魂的哭嚎与诅咒。
所谓“净化”，便是用神殿的秘法，将那些囚犯的修为、神魂、乃至生命本源，一点一滴地抽取出来，炼化成最纯粹的能量，通过地底的阵法，上供给神殿核心，用以维持那庞大的信仰光罩，以及……供给神坛之上的那位神女。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把饭直接喂到了嘴边！
苏牧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一步步走下通往地狱深渊的阶梯。他来到了神罚之狱的第一层。这里，关押的皆是金丹期与元婴期的魔头。一间间由万载玄铁铸就的牢房，延伸至黑暗的尽头。
苏牧走到了第一间牢房前。昏暗的油灯下，一个身影被数十根粗大的、铭刻着镇魔符文的锁链，洞穿了琵琶骨与四肢，死死地钉在墙壁上。他披头散发，身躯干瘦，但那双即便被无尽痛苦折磨，依旧凶光毕露的眼睛，在看到苏牧身上的神官袍服时，瞬间迸发出了滔天的恨意与杀机。
那股凶戾之气，凝若实质，赫然是元婴巅峰的修为！
也就在这一刻，苏-牧的脑海中，沉寂的【逆天魔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饿兽咆哮般的渴望轰鸣！
【检测到高品质祭品群……】
【此处为……饕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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