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嗓音沙哑，如同两块枯死的树皮在摩擦，却带着一种洞穿神魂的诡异力量，让苏牧刚刚因突破而沸腾的气血，瞬间凝固成冰。
他全身的筋骨肌肉在刹那间绷紧到了极致，每一颗细胞都发出了最危险的警报。身后那人，就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片天地融为一体，气息若有似无，若非他主动开口，苏牧根本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苏牧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瞳孔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那个在杂役院中终日扫地，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逝的枯瘦老者，此刻就站在不远处。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在山风中轻轻摆动，但那双原本浑浊不堪的眼珠，此刻却亮得骇人，其中倒映着贪婪与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件足以让他疯狂的稀世奇珍。
他看到了，他将自己献祭赵无极的一幕，尽收眼底。
金丹境！甚至可能更高！
苏牧的心念在一瞬间转过了千百次，电光石火间便已断定，今日之事，绝无幸免的可能。反抗是死，逃遁更是死。唯一的生路，不在拳头，而在人心。
“小子，把你的魔功交出来，老夫可以饶你不死，并收你为徒！”老者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他似乎已经吃定了苏牧，收徒的许诺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苏牧脸上的冰冷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恐，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身体甚至都微微颤抖起来。但这惊恐之下，他的神魂却冷静得可怕，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正在急速成型。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迷茫与畏惧，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镇定下来，恭敬地躬身一拜：“前辈慧眼如炬！晚辈所修功法，并非魔功。”
“哦？”老者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是猫在戏弄爪下的老鼠。
“此功法名为《九转轮回经》，是晚辈机缘巧合之下，于一处上古仙人洞府中所得。”苏牧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他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虔诚与狂热，“此乃无上仙法，修炼之时，需以万物为薪柴，熔炼其本源，九转之后，方可窥得轮回大道，超脱天地之外！只是其修炼过程霸道绝伦，吞噬生灵精气，看着有些骇人，才易被误解为魔功。”
他一边说，一边调动体内那刚刚凝聚的液态灵元。那一滴混沌色的灵元，精纯到了极致，古老而磅礴，没有半分魔气应有的驳杂与阴邪。
老者浑浊的眼珠骤然一亮，他确实感觉到了，苏牧方才吞噬赵无极后，体内转化的能量精纯得不可思议，甚至比他见过的任何天材地宝所蕴含的灵气都要纯粹！这与他认知中魔功修炼后真元驳杂的常识，截然相反。
半信半疑之间，贪婪的火焰却烧得更旺了。
苏牧敏锐地捕捉到了老者神情的变化，立刻趁热打铁，语气愈发激昂：“只是此功法早已与晚辈神魂绑定，认主唯一！晚辈若死，这《九转轮回经》的传承便会瞬间自毁，化为虚无，纵使大罗金仙降世，也无法寻得半点痕迹！”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老者心头最火热的地方。
杀鸡取卵？还是养着下蛋？
一个注定无法修炼的功法，哪怕再逆天，对他而言也只是镜花水月。可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老者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急促。他被困在金丹境界已有数百年，体内道伤沉重，此生再无寸进之望。而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线曙光。
苏牧向前踏出一步，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他的姿态放得更低，语气也充满了孺慕之情：“前辈若不信，晚辈愿拜您为师！以您的通天修为为晚辈护道，晚辈的修炼速度必能一日千里！将来有所成就，必定竭尽全力孝敬师尊，为您寻遍天下神药，助您恢复道伤，再攀大道巅峰！”
这一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老者心中最柔软，也最渴望的地方！
恢复道伤！再攀大道！
这四个字，是他数百年来日思夜想的梦魇与执念！
老者死死地盯着苏牧，眼神变幻不定，时而杀机毕露，时而贪婪炽热。他在权衡，在赌博！
良久，他那张枯树皮般的脸上，猛地绽开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最终化作一阵震动山谷的狂笑。
“好！好！好！真是天不绝我枯木！”
他笑声一收，目光灼灼地看着苏牧：“从今日起，你，苏牧，便是我‘枯木真人’此生唯一的亲传弟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方天际，一道凄厉的穿云箭信号冲天而起，炸开一团血色的光晕。那是青云宗弟子遭遇灭顶之灾时，才会动用的最高求救信号！
狂暴的兽潮，已经彻底冲垮了宗门长老带领的防线！
枯木真人眉头一皱，随即大袖一挥，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卷起苏牧，淡淡道：“走，随为师去看看，也让宗门里那些老家伙们，见见我的徒儿！”
下一刻，两人已然消失在原地。
……
黑风山脉外围，已成人间炼狱。
数名带队的执事长老浑身浴血，结成战阵苦苦支撑，他们身后，是百余名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内外门弟子。而在他们前方，是无边无际、双目赤红的妖兽洪流。
“守不住了！准备拼死突围！”带队的筑基长老发出一声悲怆的怒吼。
就在所有人都心生绝望之际，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自九天之上轰然降下！
那威压浩瀚如渊，苍茫如古，仿佛整片天穹都塌陷了下来。
前一刻还狂暴嗜血，悍不畏死的万千妖兽，在这一瞬间，齐齐僵住，而后全部匍匐在地，巨大的身躯抖如筛糠，发出阵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哀鸣。
兽潮，在这股威压之下，竟被硬生生镇压！
所有人骇然抬头，只见两道身影，自高空缓缓飘落。
一人是那个在杂役院扫了几十年地，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快死的老废物。
另一人，则是那个入门十几年，一直被视作笑柄，前不久还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废物杂役，苏牧！
“枯……枯木师叔？！”带队的筑基长老看清老者的面容，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声音都在发颤。那不是传说中早就坐化了的太上长老吗？
然而，更让他们心神炸裂的还在后面。
只见那位传说中的太上长老，竟是满脸欣赏地拍了拍苏牧的肩膀，朗声笑道，声音传遍全场：
“此子苏牧，从今日起，便是我枯木的关门弟子。你们，可有意见？”
整个战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呆滞地汇聚在苏牧身上，充满了荒谬、震撼与不可置信。
……
回到宗门，太上长老枯木真人出关，并收杂役苏牧为徒的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瞬间引爆了整个青云宗。
苏牧的身份，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蜕变。
他从一个人人可欺，人人可辱的杂役，一跃成为了连宗主都要亲自接见，礼让三分的太上长老亲传弟子。
他站在一座灵气氤氲，仙鹤环绕的山峰之巅，这里，是他全新的洞府。
望着云海翻腾的远方，苏牧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唯有亘古的冰冷。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山风吹散。
“林清雪，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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