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恐惧

“下一个。”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座大山，重重地压在演武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站在台边的瘦削身影上。那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着未知与恐惧的符号。

高台上，负责唱名的执事弟子，拿着后续的对阵名单，手心竟渗出了冷汗。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无比干涩。

过了许久，钱长老一声蕴含着灵力的轻咳，才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咳……继续比试。”

裁判执事如蒙大赦，连忙高声宣布了下一场对决。巧合的是，下一场，正好是孙家的孙淼。

孙淼，炼气五层巅峰，与赵峰齐名的夺冠热门之一。

此刻，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死死地盯着台上那道身影。他手中的长剑法器，竟在微微颤抖。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或许能胜过赵峰，但绝不可能像洛尘这般，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将其彻底碾压，甚至连丹田都一并废掉！

那份算计、那份果决、那份狠辣……让他从心底感到一股寒意。

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孙淼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哗然的决定。

他对着台上的洛尘遥遥一抱拳，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洛师弟神威盖世，孙某……自愧不如，这一场，我认输！”

哗——！

如果说之前的弟子认输，是出于对强者的畏惧。

那么此刻，连孙淼这样的顶级天才都选择了退缩，这就代表着，“洛尘”这个名字，已经在外门弟子心中，刻下了一道不可战胜的烙印！

他以一己之力，打断了所有人的脊梁！

洛尘对此，依旧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下了比斗台。

他走下之后，大比仍在继续。但所有人都感觉索然无味，仿佛最精彩的篇章已经结束，剩下的都只是无关紧要的配角戏。

毫无悬念。

接下来的所有对手，无一例外，全部选择了认输。

洛尘就这么一路“走”进了决赛。

他的决赛对手，是另一位热门人选，炼气六层初期的李玥。这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直接认输，而是走上台来的人。

“洛师弟。”李玥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我上台，只是想堂堂正正地认输，以示对你的尊敬。”

说完，她便对着裁判执事道：“我认输。”

至此，本届外门大比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以一己之力，在废掉一位顶级天才之后，逼得所有后续对手全部不战而降，最终以一种近乎神话的方式，登上了冠军的宝座！

当钱长老亲自宣布“本届外门大批，魁首——洛尘！”时，台下先是静默，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这欢呼，更多的是对一个传奇的见证。

洛尘平静地走上高台，从钱长老手中，接过了一个精致的玉盒。

打开玉盒，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药，静静地躺在其中。

筑基丹！

无数外门弟子梦寐以求的神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到了他的手中。除此之外，还有一袋沉甸甸的，装着一百块下品灵石的储物袋。

他将东西收入怀中，对着钱长老躬身一礼，便准备下台。

“洛尘，你留一下。”钱长老却叫住了他。

大比结束，弟子们陆续散去，但关于“洛尘”的传说，才刚刚开始发酵。

很快，观礼台上便只剩下了钱长老和洛尘二人。

“坐。”钱长老指了指身旁的石凳。

“弟子不敢。”洛尘依旧保持着恭敬。

钱长老看了他一眼，也没强求，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赵峰的丹田，是你废的？”

洛尘的心微微一凛，但面上却毫无波澜，平静道：“弟子出手之时，他正欲施展搏命杀招。弟子为求自保，仓促反击，未曾收住力道。比试之中，拳脚无眼。若有违背宗门规矩之处，弟子甘愿受罚。”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一切，都归结于“失手”。

钱长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但洛尘的眼神，清澈而坦然，毫无闪躲。

许久，钱长老才缓缓点头：“嗯。执事堂已经验过伤，赵峰确实是因自身灵力反噬，加之外力冲击，才导致的气海破碎。你，无过。”

洛尘心中了然。这不过是宗门的说辞罢了。赵峰虽有背景，但他毕竟败了，而且是以一种极为愚蠢的方式。而他洛尘，展现出了远超赵峰的潜力。宗门，自然知道该保谁。

这就是修仙界的法则，强者，拥有一切的解释权。

“你的《裂石拳》，是谁教你的？”钱长老又换了个问题。

“弟子无意中在一本杂记上看到残篇，自己胡乱揣摩的。”洛尘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抛了出来。

“那你的修为呢？”钱长老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十年炼气一层，一朝鱼跃龙门。洛尘，宗门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

来了。

这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

洛尘沉默片刻，脸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追忆与后怕，缓缓道：“弟子不敢欺瞒长老。数月前，弟子在灵兽园清理废料坑时，不慎失足跌落……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侥幸落入一处地底暗河，被冲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底溶洞。”

“溶洞内，弟子发现了一具前辈高人的坐化遗骸，以及一枚……奇特的果实。”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弟子饥饿难耐，便吞食了那枚果实。之后便昏睡了过去，醒来后，便发现自身修为大增，体质也……也发生了些变化。至于那位前辈的遗骸，弟子不敢惊扰，原路返回后，那处坑洞便再次塌陷，再也找不到了。”

这套说辞，半真半假。将神秘种子的来历，用一个“奇遇”的故事完美地掩盖了过去。既解释了修为暴涨的原因，又死无对证。

钱长老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秘密。洛尘给出的这个解释，虽然老套，但却也是修仙界中最常发生的，合情合理。

“罢了。”钱行老挥了挥手，“机缘是你自己的，宗门不会觊觎。但你要记住，决定一个修士能走多远的，从来不是机缘，而是心性。”

他看着洛尘，眼中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欣赏：“你很好。在大胜之后，不骄不躁。在众人非议之下，不动如山。这份心性，比你炼气四层的修为，更让老夫看重。”

“弟子愚钝，愧不敢当。”

“哼，少跟老夫来这套。”钱长老笑了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枚黑色的铁牌，递给洛尘。

“这是你此次夺魁的……额外奖励。”

洛尘接过铁牌，发现上面刻着一个“火”字，入手滚烫。

“外门禁地‘思过崖’之下，有一处地火密室，是宗门地脉火煞汇聚之所。平日里只有犯了大过的弟子，才会被罚入其中受苦。”钱长老缓缓道，“但那里的火属灵气，也是整个外门最浓郁的地方。老夫做主，允你凭此令牌，入内修炼一个月。”

“这一个月，无人会打扰你。你好生利用筑基丹和灵石，争取一举突破到炼气后期！待你出关之日，便是你进入内门之时！”

地火密室！

洛尘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奖励！僻静！安全！灵气充裕！

有了这个地方，他不仅可以安心准备筑基，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研究那神秘的种子！

“多谢长老厚赐！”这一次，洛尘的感谢，发自肺腑。

“去吧。”钱长老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记住，内门，比外门……要残酷百倍。希望一个月后，我能看到一个更强的你。”

洛尘躬身一礼，握紧了手中的铁牌，转身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钱长老才缓缓睁开眼，轻声自语：“奇遇吗？或许吧……但这股狠辣与沉稳，可不是单靠奇遇就能有的啊……这外门，怕是要出一个了不得的小怪物了。”

当洛尘回到自己那间熟悉的石屋时，已是深夜。

他关上门，布下警戒，脸上那副恭敬谦卑的表情，如同面具般褪去，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与平静。

他将这次的收获，一件件摆在了石床上。

一枚筑基丹。

一百块下品灵石。

一面刻着“火”字的铁牌。

还有……他将神识探入自己的储物袋，将一柄刀身赤红的短刀，和另一个鼓囊囊的储物袋，取了出来。

正是赵峰的赤炎刀，和他那从未离身的储物袋。

这是他在战斗结束后，趁着混乱，用神识悄无声息地从昏死过去的赵峰身上，卷过来的。

这，才是他此行真正的“额外奖励”。

一场大比，让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杂役，一跃成为了外门弟子中，最富有的那一小撮人。

狩猎，满载而归。

而新的狩猎，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