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拳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外门大比，正式拉开帷幕。

今日的演武场，人山人海，喧嚣震天。原本的数十个小型平台，被宗门临时整合成了十座巨大的青玄石比斗台。每一座比斗台四周，都环绕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防护光幕，以防战斗余波伤及围观弟子。

在高高的观礼台上，几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外门长老和执事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地审视着下方数以百计的参赛弟子。

洛尘混在人群之中，如同沧海一粟，毫不起眼。他微微低着头，神识却早已悄然散开，将整个会场的布局、热门弟子的位置、以及高台上长老们的气息，都一一记在心中。

他发现，那些被热议的天才弟子，如赵峰、孙淼等人，都众星捧月般地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享受着旁人的敬畏与追捧。他们的气息，也确实远超寻常弟子，灵力凝练，锋芒毕露。

“肃静！”

一声蕴含着灵力的断喝，从观礼台上传来，瞬间压下了全场的嘈杂。一名中年执事站起身，朗声道：“外门大比，旨在检验尔等修行成果，选拔栋梁。比试规则，点到为止，不得故意伤人性命！违者，废除修为，逐出宗门！现在，开始抽签！”

话音落下，一个巨大的木箱被抬到场中。箱子内，是数百枚刻着数字的玉签。

参赛弟子们依次上前抽取。

洛尘随手抽了一枚，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数字——“七十三”。

很快，一名执事弟子开始高声唱名：“第一场，三号对阵一百二十一号！请上甲字号比斗台！”

激烈的战斗，瞬间在十座比斗台上同时展开。

灵光闪烁，拳风呼啸，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台下观众的喝彩声、惊呼声此起彼伏，气氛瞬间被点燃。

洛尘并未观战，而是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推演着《裂石拳》的各种变化，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巅峰。

时间缓缓流逝，一场场比试飞快地进行。大部分比试都在十几个回合内分出胜负，炼气四层与五层之间的差距，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七场，七十三号对阵二百一十四号！请上庚字号比斗台！”

终于，轮到他了。

洛尘睁开双眼，平静地朝着庚字号比斗台走去。

在他动身的同时，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壮、面带傲气的青年也大步走出。他听到自己的对手是“七十三号”时，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屑。

“二百一十四号，是周凯师兄！他可是上个月刚刚突破到炼气四层中期的！”

“那七十三号是谁？怎么没听过？”

“我知道！是洛尘！就是那个灵兽园掏粪的废物！”一名弟子忽然认出了洛尘的背影，高声叫道，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什么？是那个万年炼气一层的洛尘？他怎么也来参加大比了？”

“好像是走了狗屎运，前几天才勉强突破到炼气四层。就他也配？”

“哈哈，周凯师兄这签运真是绝了！白捡一场胜利啊！”

各种嘲讽和议论，如同潮水般涌向洛尘。就连高台上的几位执事，在听到“洛尘”这个名字时，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似乎对这个外门的“名人”颇感兴趣。

周凯听着周围的议论，脸上的傲气更浓了。他先一步跃上比斗台，双臂环抱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正拾级而上的洛尘，朗声道：“废物，你还真敢上来？我劝你现在自己滚下去，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否则，我怕我一不小心，会打断你的骨头！”

他的话，再次引来台下一片哄笑。

洛尘对此充耳不闻。他一步一步，走得沉稳而有力。当他站定在周凯对面时，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才终于抬起，深邃的目光，第一次与对手交汇。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冰冷、漠然，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仿佛不是在看一个同门师兄，而是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或者说……一具尸体。

周凯被他这眼神看得心中莫名一窜，随即恼羞成怒：“你看什么看！找死！”

“庚字台，比试开始！”负责此台的裁判执事，面无表情地宣布道。

“废物，给我躺下！”

周凯怒喝一声，抢先出手！他双拳紧握，周身灵力涌动，一层淡黄色的光芒覆盖其上，显然是修炼了某种土属性的炼体拳法。他脚下猛地一踏，坚硬的青玄石地面都微微一震，整个人如同一头下山猛虎，朝着洛尘当胸猛冲而来！

这一拳，势大力沉，带起的拳风甚至吹乱了洛尘额前的发丝。

台下的弟子们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洛尘被一拳轰飞，筋断骨折的凄惨下场。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洛尘的反应，却简单到了极致。

他没有躲。

也没有格挡。

甚至没有施展任何法术。

就在周凯那硕大的拳头即将触及他胸膛的千钧一发之际，他才后发先至地，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拳。

没有灵光闪烁，没有声势浩大的破空声。

朴实无华，平平无奇。

这一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凡人挥出的老拳，软绵无力。

“蠢货！”周凯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下一瞬。

两只大小不成比例的拳头，在半空中，轰然相遇！

“砰”的一声闷响！

想象中洛尘被轰飞的场面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密集的“咔嚓”声！

周凯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至极的力量，从对方那看似平淡无奇的拳头上传来，摧枯拉朽般地摧毁了他拳上的护体灵光，然后……蛮横地碾碎了他的指骨、腕骨、臂骨！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周凯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的整条右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破了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这还没完！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在废掉他整条手臂后，依旧余势不减，重重地轰在了他的胸膛上！

周凯那壮硕的身体，如同被一头发狂的妖兽撞中，双脚离地，瞬间倒飞了出去！他像一个破麻袋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十丈开外的比斗台边缘。

若不是有防护光幕挡着，他恐怕会直接飞出场外。

他躺在地上，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口中鲜血狂喷，夹杂着内脏的碎片，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一拳！

仅仅一拳！

从裁判宣布开始，到周凯昏死倒地，整个过程，不超过三个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演武场上那震耳欲聋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那些原本正在激烈交战的比斗台上，双方弟子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手，骇然地望向庚字台。台下数千名观众，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脸上的表情，从嘲笑、讥讽，瞬间转化为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高高的观礼台上，那几位原本还神情淡然的外门长老，此刻也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神中充满了惊愕。

赵峰脸上的倨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与阴沉。他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缓缓收回拳头的瘦削身影，怎么也无法将他与记忆中那个卑微怯懦的废物联系起来。

全场，死寂。

只有裁判执事，在愣了足足十几个呼吸后，才反应过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宣布道：

“七……七十三号，洛尘，胜！”

洛尘对周围那如同见鬼一般的目光恍若未闻。他看都没看地上昏死过去的周凯一眼，平静地走下比斗台，回到了人群的角落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才那个一拳废掉同门的，根本不是他。

他，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