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瞬即逝。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青云宗外门绝大多数弟子而言,不过是数次打坐吐纳,修为难有寸进。但对于洛尘来说,却是一场翻天覆地的蜕变。
这一个月里,他的生活被切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
白日,他就是灵兽园那个最沉默寡言、最勤勤恳pre的杂役。他与赤焰马的粪便为伍,任凭那刺鼻的气味浸透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周围的弟子都对他避之不及,背后嘲笑他是个为了一个贡献点连尊严都不要的废物,他充耳不闻,神情麻木,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可当夜幕降临,回到那间与世隔绝的石屋,撬开地板后,他便成了这方寸之地唯一的君王。
神秘种子的“胃口”极大,但赤焰马的粪便也确实是绝佳的“养料”。每天,他都能稳定地用那些别人眼中的污秽之物,催生出五到六片翠绿的叶子。
庞大的、精纯的能量日复一日地洗刷着他的经脉,壮大着他的丹田。
半个月前,他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炼气二层中期。
七天前,炼气二层后期。
而现在,他丹田内的灵力气旋已经壮大到了一个极限,雄浑的法力充斥着每一条经脉,距离那炼气三层的壁障,也仅有一步之遥。
实力的增长,带来的是全方位的提升。他的五感变得更为敏锐,数十丈外的虫鸣都清晰可闻;他的精力远胜往昔,即便日夜苦修也毫无疲惫之感。更重要的是,长期被精纯能量滋养,他的身体也发生着细微的变化,皮肤下的杂质被排出,骨骼变得更为坚韧,只是这一切,都被他那身宽大而肮脏的杂役服完美地掩盖了。
他依然是那个面黄肌-瘦、眼神黯淡的洛尘。
这一日,午后。
洛尘正推着一车清理出来的马厩垃圾,准备运到指定的废料坑。阳光炙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气,他却早已习以为常。
就在他走到马厩拐角处时,一个熟悉而令他厌恶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一身青色执事服的王平,正满脸倨傲地对一名灵兽园的执事弟子吩咐着什么。
洛尘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就想转身躲开。但理智瞬间压下了冲动——他现在这个身份,见到管事躲闪,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外放的心神,将丹田内奔腾的灵力死死压制住,使其变得如同一潭死水。整个人的气息,也在一瞬间从炼气二层顶峰,跌落回了那个微不足道的一层水准。
他低下头,弯着腰,推着车,一步一步,缓慢而麻木地继续向前走,仿佛根本没有看到王平。
“……挑一匹脚力最好的赤焰马,内门的张师兄急用,耽误了事,我唯你是问!”王平厉声对手下吩咐道。
“是,是,王管事放心!”那名执事弟子连连点头哈腰。
王平不耐烦地挥挥手,正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恰好瞥到了推车走过的洛尘。
他的眉头先是一皱,似乎在分辨这人是谁,随即脸上便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戏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废物。”王平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刺耳的侮辱性,“居然真的跑到这里来与屎尿为伍了,啧啧,洛尘啊洛尘,你还真是给咱们药园谷‘长脸’啊!”
洛尘的脚步一顿,仿佛被吓了一跳。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和畏缩,嘴唇动了动,低声道:“王……王管事。”
他的表演堪称完美,任何人都只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个底层弟子对上层管事的天然畏惧。
王平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踱着步子走到洛尘面前,一股炼气三层特有的灵压,若有若无地笼罩向洛尘。
一个月前,正是这股灵压,让洛尘感到呼吸困难,如负山岳。
但现在……
当这股灵压覆盖在他身上时,洛尘的感觉,就像是微风拂面。他那雄浑的灵力在丹田内自行运转,轻易就将这股压力化解于无形。
然而,他的身体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反应!
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推着独轮车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一副随时可能被压垮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他用自己对灵力的精妙控制,主动模拟出来的!他甚至分出一丝灵力,刻意压迫自己的经脉,制造出真实的痛苦感,让自己的表情不露丝毫破绽。
“怎么,一个月不见,胆子还是这么小?”王平见他这副“不堪”的模样,嘴角的讥讽更浓了。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洛尘。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的洛尘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虽然依旧是那副卑微怯懦的样子,但……似乎比以前站得更“稳”了一些。
是错觉吗?一个天天掏马粪的废物,难不成还能有什么长进?
抱着一丝疑虑,王平心念一动,笼罩着洛尘的灵压陡然加重了三分!
这一次,是毫不掩饰的压迫!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股属于炼气三层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拍打在洛尘的身上。
洛尘的内心古井无波,甚至有闲暇去分析:“这就是炼气三层的全部实力?灵力驳杂,运用粗糙,破绽百出……”
可他的身体,却“砰”的一声,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独轮车也随之侧翻,污秽的垃圾洒了一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剧烈地颤抖,像是离了水的鱼,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痛苦与哀求。
“王管事……饶……饶命……”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而微弱。
这番惨状,彻底打消了王平心中最后那一丝疑虑。
果然还是那个废物。或许是天天干体力活,筋骨结实了点,但本质,依旧是烂泥扶不上墙。
“哼!没用的东西!”王平感到一阵索然无味,收回了灵压。对他来说,欺负洛尘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踩得多了,连快感都少了。
空气重新恢复了流动,洛尘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王平厌恶地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地上的污物沾到。他用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洛尘的肩膀,像是在踢一条野狗。
“看你这副可怜样,本管事今天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了。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别污了张师兄的眼!”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洛尘一眼,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朝着灵兽园执事刚刚牵出的那匹神骏非凡的赤焰马走去。
直到王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洛尘才缓缓地、一节一节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将侧翻的独轮车扶正,又用铁锹,一铲一铲地将那些散落的垃圾重新装回车里。
整个过程,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的愤怒和屈辱,仿佛刚才那个跪地求饶的人根本不是他。
但若是有人能直视他的眼底,便会看到,在那片死寂的深处,正有一簇幽冷至极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
那火焰,名为杀意。
他默默地推着车,走向废料坑。一路上,刚才王平那张倨傲的脸,和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次羞辱,都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他不是没有能力反抗。
以他如今炼气二層顶峰的实力,再加上绿叶提供的精纯法力,他有七成把握,能在一瞬间爆起发难,将毫无防备的王平当场格杀!
但是,然后呢?
杀死一个外门管事,他将面临整个宗门的追杀,必死无疑。
为了逞一时之快,断送这来之不易的仙缘,那是蠢材才会做的事。
他,洛尘,可以忍。
可以像臭虫一样,潜伏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忍受一切的屈辱和践踏。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每一次的隐忍,都在为獠牙的生长积蓄养分。
总有一天,当他的獠牙足够锋利,足够致命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撕开所有伪装,将那些曾经骑在他头上的人,一个个,连皮带骨,尽数吞下!
回到石屋,洛尘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他静静地坐在床沿,从怀中取出一枚用布包好的翠绿叶子。
他看着叶片上玄奥的纹路,眼神中的冰冷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渴望。
还不够。
炼气二层,远远不够。
他要更快,更强!强到让王平这样的人,在他面前连接受他审判的资格都没有!
将绿叶送入口中,洛尘闭上双眼,澎湃的能量再次开始冲击那最后的壁垒。
今日之辱,皆为明日之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