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养分

清晨的阳光透过石屋的缝隙，斑驳地照在洛尘的脸上。他盘膝而坐，一夜未眠，双眼却清亮得惊人。

昨天获得的两片绿叶，其中一片的药力已让他触摸到了炼气二层的壁障。此刻，他毫不犹豫地将贴身藏好的、最后那片绿叶送入口中。

与之前如出一辙的温润洪流再次席卷全身。这一次，他有了经验，立刻收敛心神，全力运转《引气诀》，引导着这股磅礴而精纯的能量，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那道坚固的境界壁障。

经脉中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充盈、壮大。丹田气海中，原本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灵力气旋，此刻正不断被新的能量注入，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半个时辰后，当绿叶的药力被彻底吸收，洛尘的额头已满是汗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层壁障在连续的冲击下已经变得薄如蝉翼，似乎再加一把劲就能捅破。

然而，就是差了这么一把劲。

药力……耗尽了。

洛尘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仅仅两片叶子，就让他从一个十年停滞不前的炼气一层，走到了即将突破的临界点。这神秘种子的逆天功效，已经毋庸置疑。

但一个更现实、更致命的问题摆在了面前——“养料”从何而来？

昨夜，他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灵力，才催生出那么一株幼苗。现在他体内灵力虽然比之前充盈数倍，可要再次将种子催生，恐怕也要被吸得一干二净。如此一来，他将陷入一个死循环：没有灵力就无法催生叶片，而没有叶片，他又如何高效地获取灵力？

单纯靠自己打坐修炼，龟速般的效率根本无法支撑这恐怖的消耗。

必须找到一种外来的、可持续的能量来源来“喂养”这颗种子！

这个念头在洛尘脑海中盘旋不去。他站起身，在狭小的石屋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灵石？那是内门弟子才能稳定拥有的资源，他连见都没见过几块。丹药？更是天方夜谭。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墙角那空空如也的陶罐上。王平夺走的那些灵谷，或许可以……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灵谷蕴含的灵气太过稀薄，且不说他现在一粒都没有，就算有，恐怕一整袋都未必够种子塞牙缝的。

那么，还有什么东西是蕴含灵气，又是他这个地位的弟子能够接触到的？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既然这东西像植物，那么……它是否能吸收“肥料”？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

肥料！

在宗门里，什么东西能当做灵植的肥料？是那些炼丹剩下的药渣？还是……灵兽园里那些……

洛尘的脚步猛地一顿，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灵兽园！

外门灵兽园里，饲养着一批“赤焰马”。这种灵兽耐力好，性情温和，是宗门弟子外出时代步的首选。而它们的主食，是一种名为“火云草”的低阶灵草。

草木精华经过赤焰马的消化，其排泄物中，必然还残留着一部分未被完全吸收的灵气和草木精元！对于寻常弟子而言，那是污秽不堪的废物。但对于他的神秘种子而言，这会不会是天底下最美妙的养料？！

这个想法疯狂，甚至有些恶心，但洛尘的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个法子……可行！

其一，清理灵兽园是宗门最低等、最辛苦的杂役任务之一，报酬微薄，又脏又累，几乎无人问津，他去接手，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其二，他灵植夫的身份，让他去处理这些“肥料”，显得合情合理。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几乎是一个零成本、可持续获取的资源！

一念至此，洛尘不再有丝毫犹豫。他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满是补丁的衣服，推开门，径直朝着外门功事堂的方向走去。

功事堂，是外门弟子接取和交付任务的地方。洛尘赶到时，小小的厅堂里已经挤了不少人。

负责分派任务的，是一个名叫李师兄的内门弟子。他斜靠在椅子上，对面前排队的外门弟子爱答不理，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清理剑坪？五个贡献点，爱干不干！”

“去后山采集十株清露草？你是猪吗？没看到任务说明要求炼气三层以上？滚！”

“喂！说你呢！离我远点，你几天没洗澡了？”

李师兄的呵斥声此起彼伏，外门弟子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噤若寒蝉。

洛尘默默地排在队伍的最后，低着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静静地听着，观察着，直到大部分人都领了任务散去，厅堂里变得冷清起来，他才缓缓上前。

“李师兄。”洛尘恭敬地躬了躬身。

李师兄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嗯？”

“师弟洛尘，炼气一层，想……想来接个任务。”洛尘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

“炼气一层？”李师兄这才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的轻蔑毫不掩饰，就像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炼气一层能干什么？滚去药园种你的地，别在这儿碍眼！”

洛尘的威名，在外门底层弟子中可谓“如雷贯耳”。

对于这般羞辱，洛尘心中不起丝毫波澜，他的脸上反而挤出一丝卑微的笑容，说道：“李师兄教训的是。只是……师弟前几日的收成被……被王管事收走了大半，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想找个活计，赚点贡献点换些灵谷果腹。”

他故意将“王管事”三个字说得含糊，一副受了欺负又不敢明说的样子。

这番话合情合理，将一个底层弟子的窘迫演绎得淋漓尽致。

果然，李师兄听到王平的名字，眉毛挑了一下，眼中的讥讽更甚，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懒洋洋地伸手指了指墙角一块布满灰尘的木牌。

“喏，那有个活儿，倒是没人跟你抢。去灵兽园，清理赤焰马的马厩，一天一个贡献点，干不干？”

一天一个贡献点，一个月也才三十点，仅仅够换三十斤灵谷，只够勉强度日。更何况那活计的脏臭，寻常人根本忍受不了。这简直就是打发叫花子的任务。

然而，这句在别人听来充满侮辱的话，在洛尘耳中，却如天籁之音。

他的心头一阵狂喜，但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犹豫和挣扎，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咬牙，重重地点头道：“干！多谢李师兄指点！”

“呵，还真是个穷疯了的。”李师兄鄙夷地嗤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块黑铁做的任务令牌，像丢垃圾一样扔在桌上，“拿着，滚吧。”

“是，是。”洛尘如获至宝般拿起令牌，连连躬身道谢，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直到走出功事堂，确认无人注意，他那一直紧绷的脸上，才终于绽放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知道，通往强者之路的第一块基石，已经被他用世人最不屑的方式，牢牢地砌了上去。

灵兽园在青云宗外门的另一侧山谷，洛尘拿着令牌，很顺利地找到了地方。还没靠近，一股混合着草料和牲畜的浓烈味道便扑面而来。

负责看守的执事验过令牌，便懒得多看他一眼，指着不远处一排巨大的马厩，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自便。

洛尘走进马厩，那股刺鼻的骚臭味熏得他几欲作呕。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干草，混合着一堆堆深褐色的马粪。

他强忍着不适，拿起墙角的工具，开始清理。

他没有丝毫的懈怠，干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卖力。他将那些最“新鲜”的、尚有余温的粪便，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单独的麻袋里。在别人眼中，这是个傻子在认真地干着最愚蠢的活。但在洛尘心中，这一铲一铲下去的，哪里是污秽之物，分明是铺满自己仙路的灵石和丹药！

黄昏时分，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扛着一个装了小半袋“战利品”的麻袋回到自己那间石屋时，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

他关好门，顾不上清洗身上的污垢，便迫不及待地撬开地板，取出了那个破碗。

他将那些散发着奇特味道的马粪与壤土混合，小心地铺在种子的周围，然后，他再次将自己体内恢复不久的灵力，作为引子，缓缓注入其中。

这一次，截然不同的一幕发生了！

当他的灵力接触到混合了马粪的土壤时，那颗黑色的种子仿佛嗅到了绝世美味一般，竟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

一股远比之前庞大数倍的吸力从种子中传来，不仅将洛尘注入的灵力瞬间吸干，更是将周围土壤中蕴含的草木精元与火灵力，疯狂地鲸吞了进去！

洛尘甚至能看到，那些深褐色的粪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灰败，其中的精华被榨取得一干二净！

下一刻，黑色的土壤中，一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的绿光，猛然绽放！

一株、两株、三株……整整三株翠绿的幼苗，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它们迅速长到三寸来高，各自在顶端凝结出两片晶莹剔透的叶片。

整整六片！

浓郁的异香瞬间充满了整个石屋，仅仅是闻着这味道，洛尘就感觉自己的修为瓶颈又松动了一分。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待幼苗枯萎，将六片叶子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他当即吞下一片。

庞大的能量洪流在体内炸开，他立刻闭上双眼，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这股力量，朝着炼气二层那最后一层壁障，发起了最猛烈的冲锋！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碎裂开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传遍四肢百骸。他丹田中的灵力气旋猛然扩大了一倍不止，经脉也变得更为坚韧宽阔。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的气息，从他瘦削的身体中缓缓散发开来。

炼气期，二层！

困扰了他整整十年的枷锁，在这一刻，被他用最卑微、最肮脏的方式，亲手砸得粉碎！

洛尘缓缓睁开双眼，黑暗的石屋中，他的眸子亮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