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后的头两天，周一鸣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躺尸”生活。
几乎是将前段时间透支的精力连本带利地睡了回来，除了吃饭和必要的活动，他大部分时间都黏在床上，大脑放空，什么也不想。
这段时间也就是和姜绮斗斗嘴，和李婉清聊聊天，小日子过的是相当舒坦。
直到第三天傍晚，他正迷迷糊糊地刷着手机，班级群里突然像炸了锅一样疯狂跳动起来。
【成绩出来了！】
一条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卧槽！这么快？！】
【在哪看？没表啊？】
【谁帮我看看我死了没？】
【有没有老师救一下啊！】
【@班主任，老师，排名表什么时候出？】
群里瞬间被各种惊呼、祈祷和表情包淹没。
周一鸣的心跳也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
说来有意思，很多时候，连班主任都不知道的信息，学生却能第一时间知道。
比如放假时间，再比如考试成绩。
很快，一份电子表甩在了群里。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表格，页面加载的几秒钟，竟然显得有些漫长。
成绩单刷地一下弹出来。
目光迅速扫过各科成绩，最后定格在总分那一栏：
633！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周一鸣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大大地咧开了。
这个分数，比他预估的还要高出一截！
不仅稳稳过了六百，甚至摸到了六百三的门槛。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凭借这次成绩，足以挤进年级前列，甚至冲击一下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名校！
强大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加上考前的针对性复习，效果果然惊人。
他心情大好，几乎没怎么犹豫，手指一动，就把成绩截图发给了姜绮。
顺便附上一条消息：
【[图片]】
【下学期早餐就拜托了小姜[龇牙笑][龇牙笑][龇牙笑]】
而在乡下。
姜绮老家。
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渐渐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眼。
姜绮盘腿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睡衣边缘的缝线。
班级群里早就炸开了锅，各种哀嚎庆祝刷得飞快，她却迟迟不敢点开那个电子表格。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像是要挣脱束缚蹦出来。
深吸了好几口气，她终于心一横，点开了链接，飞快地输入信息，屏住呼吸等待着。
页面跳转。
目光急切地扫过各科分数，最后落在总和上。
579！
悬着的心，噗通一下落回了实处，甚至轻轻弹跳了一下。
股明显的、带着热意的喜悦瞬间涌上脸颊。
579！
比她预估的还要高一些！数学和物理甚至超常发挥了！
这个分数，稳扎稳地进步了，爸妈肯定会高兴的！
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立刻就想截图发给周一鸣看，顺便炫耀一下自己物理多选全对了！
就在她指尖快要碰到截图键的瞬间——
“叮咚。”
微信提示音格外清晰。
是周一鸣发来的消息。
【[图片]】
【下学期早餐就拜托了姜同学[龇牙笑][龇牙笑][龇牙笑]】
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姜绮脸上的笑容，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僵硬地凝固了。
633？
一个鲜红的、无比刺眼的数字，蛮横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系统出了bug。
她甚至下意识地退出图片，又重新点开一次。
没错。
633。
周一鸣的名字。
各科成绩高得离谱。
她的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嘎吱嘎吱地、缓慢地处理着这个信息。
633……减去她的579……
54分。
整整54分的差距。
刚才那股雀跃的、热烘烘的喜悦，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茫然。
她盯着那两个并排的数字，她的579，和他的633。
原本觉得还不错的分数，在他的成绩面前，突然显得那么普通，那么……微不足道。
像是星星试图与月亮争辉，徒劳而可笑。
他……怎么会考这么高？他不是……以前成绩也就比自己好一点吗？什么时候……差距变得这么大了？
是因为他最近特别用功？还是因为他本来就这么聪明，只是以前没认真？
“周一鸣的分数竟然是633！”
“我的579……和633根本相比……”
“根本就是……土鸡瓦狗啊！”
各种念头混乱地涌入脑海，最终都汇聚成一个清晰而令人沮丧的认知：他们之间，隔着一条很宽很宽的沟壑。
一条用54分堆砌出来的名为“差距”的沟壑。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他那条带着龇牙笑表情的调侃消息。
一年的早餐？
若是平时，她肯定立刻跳起来，发六十秒语音方阵轰炸他，骂他做梦，耍赖反悔，或者讨价还价。
可是现在……
她看着那条消息，忽然觉得那几个字和那个表情符号都变得格外刺眼。
他的玩笑，他的嘚瑟，在此刻的她看来，仿佛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虽然知道他并无恶意，但她那颗因为分数差距而变得异常敏感的心，却不由自主地缩紧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笨？
他以后还会愿意像以前一样，跟我讨论题目吗？我说的那些浅显的思路，他会不会觉得幼稚可笑？
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那个校门口大树下等待周一鸣的身影、那个奶茶店和周一鸣畅谈的身影，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脑海里。
林薇……她考得怎么样？
应该也很不错吧？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吧？都能考出那么高的分数，都能轻松地讨论她听不懂的难题……
一种混合着自卑、失落、委屈和一点点嫉妒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关于假期、关于旅游的隐约期待，变得那么遥远而不切实际。
他们之间，好像突然被这份成绩单划出了清晰的界限。
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她想说“恭喜啊”，觉得太假；想说“你厉害行了吧”，又怕显得自己输不起；想说“早餐想得美”，却再也找不到平时那种理直气壮斗嘴的心情。
最后，她只是默默地、慢慢地，点开了表情列表，找到了那个最常用、却也最没有感情色彩的【微笑】表情，按下了发送。
黄色的笑脸出现在对话框里，冰冷而疏远。
发送成功后，她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把手机屏幕朝下扔在床上，整个人向后倒进柔软的枕头里。
窗外邻居家传来模糊的电视声和笑声，更衬得她房间里一片死寂。
她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心里酸酸涩涩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泡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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