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在九点半敲响，如同赦令一般，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桌椅碰撞、收拾书包的嘈杂声。
周一鸣和姜绮随着人流挤出教学楼，却都被门外的景象弄得一愣。
“啪嗒啪嗒……”
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密集的雨点砸在水泥地上噼啪作响，溅起迷蒙的水雾。
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扭曲扩散，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罩在了一个喧闹的水帘洞里。
“完了完了！怎么下这么大！”
姜绮哭丧着脸，看着门外的大雨，“我没带伞！你带了吗？”
“我也没。”
两人被困在门廊下，看着身边有伞的同学从容离开，没伞的也咬咬牙冲进雨里。
“怎么办？跑回去？”
姜绮看着自己脚上心爱的白球鞋，一脸视死如归。
周一鸣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又看了看姜绮单薄的校服，忽然灵机一动：“把你校服外套脱下来。”
“啊？”
姜绮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脱外套干嘛？冷倒是不冷，就是雨大……”
“让你脱就脱，快点。”
周一鸣催促道，语气有点不容置疑。
姜绮虽然疑惑，还是乖乖地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他：“干嘛用？”
周一鸣接过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洗衣液清香的外套，双手一撑，就举到了自己头顶，做出了一个简易的“挡雨棚”的架势，然后扭头对姜绮示意：“愣着干嘛？钻进来啊！总比直接淋湿强点吧？”
姜绮这才明白他的意图，看着他那副“我聪明吧”的表情，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一拳捶在他胳膊上：“周一鸣！你有病啊！拿我衣服当雨伞？！这能挡多少雨？而且我衣服湿了怎么办！”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往他举着的“衣服雨棚”下凑近了一步。
两人瞬间靠得极近，几乎胳膊贴着胳膊。
周一鸣举着衣服，那股属于姜绮的淡淡的混合着洗衣液的气息，更加清晰地萦绕在他的鼻尖，甚至盖过了雨水的土腥味。
这味道让他有瞬间的恍惚，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他低头，正好对上姜绮近在咫尺的眼睛，她的睫毛上似乎都沾染了门外飘进来的细小水汽，湿漉漉的。
“呃……”
周一鸣猛地回过神，立刻把自己身上那件干燥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塞到姜绮怀里，同时把她那件递还回去，“穿我的。我的干着呢，比你那件厚点。”
姜绮抱着怀里带着周一鸣体温的宽大外套，又看了看自己被递回来的衣服，愣住了：“你……你把你衣服给我，你穿什么？”
“我没事，跑得快，几分钟就到家了。”
周一鸣说着，已经把她的外套胡乱塞进自己书包，作势就要往雨里冲，“你把我衣服顶头上，多少能挡点。”
“哎呀不用！”
姜绮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校服塞回他手里，语气虽然还是凶巴巴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我才没那么娇贵呢！淋点雨怎么了！一起跑回去就行了！谁要穿你的臭衣服！”
说完，她不等周一鸣再反应，深吸一口气，率先“啊”地叫了一声，埋头冲进了密集的雨幕中，瞬间就被雨水包裹。
“喂！姜绮！”
周一鸣喊了一声，看着她毫不犹豫冲出去的背影，也顾不上多想，赶紧把两人的外套都胡乱塞进书包，拉好拉链，也跟着冲了进去。
冰凉的雨水立刻浇透全身，但他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有点发烫。
他加快脚步，追上前面那个在雨幕中有些模糊的、奔跑着的背影。
跑到单元门口时，两人都成了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姜绮扶着门框喘气，雨水顺着她的马尾辫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呼……呼……累死我了……”
姜绮扶着单元门的门框，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着。
水珠顺着她的发梢落到睫毛，再到鼻尖，灯光下，那张平时总是活力四射的脸蛋此刻显得有些苍白，带着几分狼狈，却又有一种奇异的脆弱的生动。
周一鸣也喘着气，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头看向她。
只见她微微蜷缩着身子，抱着胳膊，似乎有些冷，湿透的刘海黏在光洁的额头上，更显得脸小小的。
平时那双总是瞪得圆圆的、闪着狡黠光芒的杏眼，此刻被水汽浸润，显得格外清亮，甚至带着点懵懂的无措。
像一只被雨打湿了羽毛，可怜兮兮又努力抖擞精神的小麻雀。
其实姜绮很符合甜妹的形象，就是可惜生在北方，有一种属于北方女性特有的彪悍。
她抹了一把脸，看着同样狼狈的周一鸣，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周一鸣……你好像……好像一只掉进水里的哈巴狗……”
周一鸣喘着气，看着她笑得眼睛弯弯、即使浑身湿透也依旧活力满满的样子，那句到了嘴边的“让你不听我的”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一股莫名的情绪忽然撞了一下周一鸣的心口。
有点酸，有点软。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冷吗？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姜绮正低头拧着自己校服外套下摆的水，闻言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灯光太暗，或许是雨声太大，她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只是撇撇嘴，声音还带着跑完步的喘息：“废话！当然冷啊！我这新鞋都完了……”她心疼地跺了跺脚。
“鞋重要还是人重要。”
周一鸣看着她那样子，有点好笑，“快进去吧。”
“行行行！我先洗个澡去！”
姜绮冲他摆摆手，转身掏出钥匙打开单元门，“走啦！明天见！记得我的早餐！”即使淋成落汤鸡，她也没忘了这茬。
“忘不了。”周一鸣应道。
单元门“砰”的一声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雨声，也隔绝了那个湿漉漉的身影。
周一鸣却没有立刻转身上楼。
他站在原地，听着门内传来她的脚步声，又抬头看了看依旧哗哗作响的雨幕。
眼前似乎还是她刚才那张湿漉漉的带着点无措的小脸。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滴着水的衣角，无声地笑了笑，这才转身，慢步朝楼上走去。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他湿透的鞋子踩在台阶上发出的轻微“嘎吱”声，和窗外依旧热烈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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