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如流金般漫过雕花窗棂,将整个卧室映照得温暖而朦胧。
克莉斯蜷在天鹅绒软垫里,粉色的长发散落在枕畔,宛如初绽的樱花瓣。
她唇角微扬,似乎还沉浸在某个甜美的梦境中。
“真是个好梦呢……“
规律的叩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门外传来埃里克管家沉稳的嗓音:“小姐,日安,新来的魔法导师已在路上,还请您稍作准备。“
自从克莉斯回到这座府邸,埃里克便成了她最亲近的侍从。
老管家不仅悉心照料她的起居,更肩负着守护她安全的重任。
魔王大人此刻正为战事焦头烂额,无暇分身。
“我明白了,这就来。“
听着脚步声远去,克莉斯慵懒地坐起身。
她拒绝了所有女仆的服侍,独自对镜梳妆。
这个举动被众人解读为历经背叛后的谨慎,却无人知晓真正的缘由。
她的指尖轻轻掠过脑后,在浓密的发丝间触到那个小小的突起——
一朵与她发色相同的粉色肉芽。
关于迷宫一层的经历,关于这朵神秘的肉芽,她都缄口不言。
前者是为了遵守与邓肯的约定,后者……或许是因为,她隐隐觉得这朵小菇与自己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将最后一缕发丝挽好,她缓步走到窗前。晨光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脸颊。
“不知道邓肯现在怎么样了……“她望着远方的天际,轻声呢喃。
迷宫5层的沼泽区内,战况正酣。
泥泞的沼泽地上,上百只轻装蘑菇如鬼魅般穿梭。
它们舍弃了厚重的甲壳,凭借着卓越的闪避能力,在腐臭的泥潭间与成群的感染槭周旋。
蘑菇炮的轰鸣声不绝于耳,每一次齐射都在泥沼中炸开绚烂的魔法光晕。
邓肯藏身于沼泽深处,通过真菌领域感知着战场的每一个细节。
这些日子以来,与感染槭的缠斗让他倍感疲惫。
倒不是因为这些怪物有多强大,而是付出的代价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寄生融体〉这个技能看似潜力无限,实际上却是个鸡肋。
它只能对濒死目标生效,即便升级也只能略微放宽生命值的限制。对于能够生擒目标的邓肯而言,这点提升简直微不足道。
〈束缚〉更是如此。
他早已习惯了优雅的远程火力覆盖,那些粗壮的根须触手在他眼中早已落伍。
唯一值得投入的〈柔韧〉,也不过是让根须更加结实些罢了。
就在他思忖间,战局突然生变。
一株格外高大的感染槭从敌阵中冲出,它的根须如刀刃般高速旋转,所过之处连同伴都被绞得粉碎。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个被寄生者竟有着一百五十级的恐怖实力。
“居然在这种地方翻车……“邓肯暗自腹诽。
疯狂旋转的剑刃风暴如死亡旋风般卷入蘑菇阵型,所向披靡。
轻装蘑菇们纷纷后撤,蘑菇炮的轰击在旋转的根须面前收效甚微。
就在这时,沼泽的泥水突然翻涌而起,凝聚成两个污浊的融泥怪。
浑浊的水流在它们体内循环涌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召唤魔法!
邓肯立即警觉起来。
他迅速在真菌领域中搜寻着敌人本体的踪迹,却发现对方巧妙地隐藏在混乱的战局中。
“找到你了……“
一株看似普通的感染槭引起了邓肯的注意。
它始终躲在战阵后方,根须有规律地闪烁着微光。
数十只蘑菇突然调转炮口,密集的蘑菇炮如暴雨般倾泻而至。
那株感染槭显然没料到自己的伪装会被识破,仓促间撑起一道淡绿色的护盾。
护盾在猛烈的轰击下剧烈波动,最终碎裂成点点荧光。
失去了敌人本体的支撑,两个融泥怪顿时溃散成一滩烂泥。
然而就在这个间隙,那株施展剑刃风暴的高等寄生者已经突破重围,直扑蘑菇军团的核心阵地!
邓肯的根须在沼泽深处微微震颤。这场战役,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但他不会退缩——这片蕴藏着丰富魔力的沼泽,必将成为他领地的最佳沃土。
邓肯藏身于岩缝阴影中,目光死死锁定战场。
那两只通体湛蓝的融泥怪虽只是三十五级的造物,掀起的怒涛却如同海啸过境。
狂暴的水流所过之处,他辛苦培育的蘑菇战士们如落叶般被卷起、撕碎,残破的菌盖在空中无助翻滚。
“召唤物……”邓肯的指节因紧握而发白。
他最不愿见到的局面还是出现了——
这些水流傀儡即便被击溃,敌人本体只需付出些许魔力就能再度召唤。用蘑菇的性命去消耗对方的法力?这根本是赔本买卖。
更雪上加霜的是,那几棵被深渊之力扭曲的“剑刃风暴感染槲”抓住了机会。
它们枝干上附着的锋利骨刃急速旋转,如同移动的绞肉机,配合融泥怪的推进,瞬间将蘑菇们的阵型撕开了一道口子。
局势急转直下。
邓肯当机立断,意识如同无形的丝线,连接上残余的蘑菇军团。
“断后!散开!”
命令下达,约三分之一的蘑菇立刻表现出惊人的执行力。它们不再结阵,而是化整为零,如同被惊扰的蚁群,主动冲向融泥怪和感染槲,利用洞穴内嶙峋的石柱作为掩护,且战且退,顽强地将致命的敌人引向两侧。
主力部队则趁此机会,迈动着与体型不相称的短小菌足,拼尽全力向后撤退。根须在地面快速蠕动,帮助它们维持着可怜的速度。
幸运的是,感染槲的智慧终究有限。在清理完视野内所有“聒噪”的小蘑菇后,失去了明确攻击目标的它们,行动再次变得迟缓,如同梦游般在战场上徘徊起来,那致命的剑刃风暴也渐渐停息。
确认暂时安全后,邓肯开始清点。派出去的一百多只蘑菇,此刻围绕在他身边,散发着微弱荧光、显得惊魂未定的,只剩下四十余只。超过一半的损失,都源于最后那场突如其来的偷袭。
“亏大了。”邓肯心头在滴血。战败不仅意味着兵力折损,更意味着他无法像往常一样,通过回收感染槲的残骸来补充消耗的孢子与能量。下一轮攻势的筹备,被迫无限期推迟。
“倒是小瞧了这些鬼东西,手里还真有点硬货。”他低声啐了一口,压下翻腾的怒火。暴露的底牌便不再是底牌,总有应对之法。他真正的杀手锏,依旧藏在更深的阴影里。
但此战也暴露了蘑菇军团的致命短板——机动力。面对单体攻击,它们依靠天生的〈闪避〉本能尚可周旋,可一旦遭遇“剑刃风暴”或“水流冲击”这类覆盖大片区域的攻击,那短小的菌腿根本无力逃出杀伤范围,只能眼睁睁被追上、被碾碎。
“需要一个加速技能……”
无需使用的什么花哨技巧,只是最朴实无华的加速,效果相比都很卓著。
“趁着补充兵力的这段空窗期,得在这一层好好探索一下了。”
他下定决心,目光投向洞穴更深处未知的黑暗。
…………
“让开!”
戴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猛地将呆立原地的李维推到一旁,自己则凑到那扇铭刻着诡异花纹的钢铁大门前。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门锁复杂的结构,冰蓝色的眼眸中先是凝重,随即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骤然亮起一抹锐利的光。
只见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泛着冷光的金属细签,探入锁孔深处。
她的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在触碰蝴蝶的翅膀。李维站在她身后,脸上写满了茫然,只能看着她的肩膀微微起伏。
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轻响后,伴随着沉重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铁门向内缓缓开启,将门后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释放了出来。
李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闭上微张的嘴,迈步上前,将视线投入门内。
门后并非想象中粗糙的洞窟,而是一条修筑得异常规整的走廊。
地面铺着切割整齐的黑色石砖,冰冷而光滑,与门外坑洼不平的自然岩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墙壁上隐约可见早已干涸的暗色污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尘埃与腐朽的异样气息。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这条寂静得可怕的回廊。
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内回荡,更添几分阴森。
长廊的尽头,空间豁然开朗,一尊难以名状的石像静静矗立在那里。
它没有明确的五官,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是由流动的阴影和疯狂的意念强行糅合而成,只是凝视它,就感觉理智在被无形的触手撩拨、侵蚀。
李维几乎可以肯定,这绝非那个邪教所信奉的“深渊之神”,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不可言说的存在。
石像之后,是一堵浑然一体的石墙,它的存在显得如此突兀,仿佛是为了封堵什么而后来强行添加上去的。
仅仅看了石像几秒钟,李维便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袭来,眼前似乎有扭曲的幻影浮动。
他猛地咬了下舌尖,利用痛楚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大口喘息着移开视线。
然而,他身后的戴安娜却没有这般幸运。
少女本就苍白的脸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水蓝色的短发仿佛也黯淡了几分。
她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晃了晃,便软软地向前倾倒,重重靠在了李维的背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戴安娜?!”李维急忙转身扶住她,眼角余光却瞥见石像的基座旁,静静放置着一个物体——
那是一个通体澄澈、宛如水晶打造的六角棱柱,上宽下窄,内部似乎有微弱的光芒流转,散发着不祥的吸引力。
李维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尝试放空大脑,伸手去触碰那诡异的器具。
就在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一股灼热感猛地刺入神经,仿佛触碰的不是晶体,而是烧红的烙铁!
他吃痛之下立刻缩手。
也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原本昏迷的戴安娜,身体突然以一种不自然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姿势僵硬地站直。
她双目依旧紧闭,但从眼角处,竟渗出了浓稠如原油般的黑色黏液!
她的手臂机械般地抬起,伴随着虚空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铁链拖曳之声,数道由纯粹阴影构成的锁链凭空显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向李维!
“啪!”
李维根本来不及思考,只凭本能向侧后方闪避。那阴影锁链擦着他的臂膀掠过,接触到的衣物瞬间破裂,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痛直冲脑髓。
“戴安娜!醒醒!”他厉声喝道,试图唤醒对方。
然而回应他的,是更多从虚空中钻出的锁链!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缠绕、抽打而来,攻势密集如雨。
李维只能狼狈地在这不大的空间内辗转腾挪,坚硬的石地被他踩得啪啪作响,每一次躲避都惊险万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李维眼神一厉,看准一个锁链攻击的间隙,身形猛地压低,如同猎豹般贴着地面窜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两道交错的抽击,瞬间绕至戴安娜身后。
他毫不犹豫地合身扑上,用尽全身力气,双臂如同铁箍般从后方紧紧锁住了戴安娜正在挥舞的双臂和她纤细的腰肢。
“呃……放开……”戴安娜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身体剧烈挣扎,那力量大得惊人。
李维死死抱住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同时深吸一口气,朗声诵念:
“以圣典之名,呼唤光辉降临,驱散迷障与污秽,愿烈阳之主赐下净化之力!”
他并非虔诚的信徒,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然而,奇迹发生了——别在他腰间的那柄看似普通的黄铜匕首,骤然爆发出强烈的、近乎纯白的光芒,火焰般的圣洁能量升腾而起!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缕缕黑气从戴安娜的头顶、七窍中被强行逼迫而出。
在苍白火焰的照耀下发出细微的灼烧声,迅速消散。戴安娜的挣扎逐渐变得微弱。
当最后一缕黑气散尽,不远处那尊邪异石像的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那个澄澈的六角棱柱表面,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几乎同时,石像本身也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一道裂痕自顶部蔓延而下,将其整齐地劈成了两半,轰然倒塌。
戴安娜身体一软,彻底瘫软在李维怀中,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虚空中的锁链也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