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阳间掉下来的麻烦

直播信号被强行切断的瞬间，其实整个地府直播间后台也乱成一团……。

“孟姐，这...这阳间生人闯进来，可是重大事故啊。”钟馗急得直跳脚，手里的拂尘都快甩秃了，“得立刻上报，消除记忆，赶紧送回去...。”

牛头马面已经将那晕倒的年轻男子——林凡——架了起来，闻言就要往奈何桥边拖，准备灌汤送走。

“且慢。”孟婆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走到林凡身边，仔细打量。很普通的阳间青年模样，穿着印有奇怪符号（某游戏战队logo）的T恤，脸色因惊吓而苍白，呼吸倒是平稳。

“上报？然后让整个地府都知道我们直播出了纰漏，让阎王立刻叫停项目？”孟婆瞥了钟馗一眼，“方才直播间反响如何？”

钟馗一愣，赶紧调出后台数据，眼睛瞬间瞪大了：“在...在线峰值破了三界记录。打赏就没停过，冥币像下雨一样……订单...订单爆了，积压的‘便携装’库存清了七成，阳间讨论热度第一话题是‘地府直播间穿越事件’……。

孟婆点了点头，似乎毫不意外。“消除记忆简单，但消除不了阳间的讨论热度。强行送他回去，若他残留记忆，反而更糟。”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凡，又看向一旁惊魂未定、却仍好奇打量着林凡的苏小媚。

...“方才直播中断前，老身看得分明。”孟婆的声音压低了半分，却更具分量，“寻常生魂骤见鬼魅，无不惊恐万状，魂魄激荡。但他——”她指向林凡，“在彻底昏厥前，看向小媚的眼神，并非全是恐惧，倒有七八分是震惊与…怜惜，他竟能一眼窥见小媚魂体本源的真容，未被直播幻术所迷...。”

“此子要么灵觉异常，要么…其身世魂魄与小媚的执念有着你我尚未知晓的牵连。贸然送走，若断了这唯一线索，小媚的心结便再无化解之日，阎王的谕令又如何交代？留下他，此事或有转机。”

“有用？”钟馗和牛头马面面面相觑，似懂非懂，但被孟婆的语气和推断镇住了。

孟婆没有解释，只是对牛头马面道：“带他去偏殿休息，好生看管，醒了立刻告诉我。”她又看向苏小媚，“小媚，你随我来。”

————

林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邦邦的石榻上，盖着一床散发着幽幽檀香与微弱纸灰气息的薄被。他猛地坐起，环顾四周——昏暗的宫殿，样式古朴的家具，墙壁上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代替灯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既像焚香又像中药的味道。

“我不是在做梦...那个直播间...”他喃喃自语，猛地掏出手机，果然没有信号，但最后停留的界面正是那个古风美女主播的直播间，背景是诡异的河流和红花。

“你醒了。”一个平静无波的老妇声音传来。

林凡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满脸皱纹的老婆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进来，身后跟着那位美得不像真人的主播小姐姐，正怯生生又好奇地看着他。

“你...你们是谁？这里到底是哪？COSPLAY基地？全息投影体验馆？”林凡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孟婆将汤碗放在他面前：“喝了。”

“这...这是什么？”林凡警惕地看着那碗浑浊的液体。

“安神汤。放心，不是孟婆汤，老身还不屑于用那种手段对付你一个生魂。”孟婆淡淡道，“这里是地府，我是孟婆，她是苏小媚，如假包换。”

林凡：“...”他默默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很疼。又看了看手机里定格直播间画面，再看看眼前真实无比、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冷香的美女苏小媚，以及这位气场强大的老婆婆...。

他眼睛一翻，又想晕。

“你若再晕，便让你真尝尝孟婆汤的滋味。”孟婆一句话让他硬生生挺住了。

林凡颤抖着端起安神汤，喝了一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冲上头顶，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所...所以...我真的...死了？”

“不，你是生魂意外离体，被直播间的特殊能量场强行拉扯至此。”孟婆解释，“你阳间的肉身此刻应当只是昏迷不醒，宛若沉眠。切记，生魂不可久离躯壳，在此地滞留愈久，对你元气损伤愈大，若超过七日，便是老身也难送你回去。”她顿了顿又道:“此番意外，实属我地府监管不周，算是一桩…直播事故。”

林凡：“...”他现在只想给手贱点进那个直播间的自己一拳。

“既来之，则安之...。”孟婆在他对面坐下，“说说你，阳间之人，为何会看到我地府直播？”

林凡老实交代，自己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历史系学生，暂时待业，平时喜欢看各种猎奇直播。当时是被封面苏小媚绝美的古风造型吸引，点进来后发现背景逼真得离谱，主播气质独特，就在评论区多问了几句是不是AI或者特效，没想到...

“历史系？”孟婆捕捉到关键词，“对民国时期可有了解？”还...还行，我的毕业论文就是关于民国上海娱乐文化的...”林凡下意识回答，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苏小媚。

从刚才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这位主播小姐美得惊心动魄，且有种说不出的眼熟，并非现代网红脸的那种熟悉，而是一种...来自旧画报或老电影里的、惊鸿一瞥的古典韵味。尤其是她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哀愁，和偶尔流露出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旧式仪态。

此刻近距离细看，他注意到她旗袍盘扣的样式、发梢微卷的弧度...这些细节猛然撞进脑海，与他记忆中那些模糊的胶片影像和泛黄报纸上的剧照缓缓重叠...。

一个尘封在论文资料里的名字伴随着“香消玉殒”、“红颜薄命”、“影坛彗星”等词条，猛地蹦了出来。

他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大了，连恐惧都暂时忘了，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而有些变调：“你...你难道是...那位三十年代的影坛彗星，苏...苏小媚苏小姐？”

苏小媚美眸一下子睁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公子...识得小媚？”

“我看过您的电影《故园春梦》残片，还有您的海报，我是您的影迷。”林凡激动起来，瞬间忘了害怕，“史料记载您于1937年香消玉殒，原因成谜，没想到...。”

苏小媚闻言，眼圈又红了，低下头轻声道：“原是因情所困，自寻了短见...让公子见笑了。”

林凡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孟婆却眼中精光一闪，打断了他们无意义的寒暄。她苍老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林凡身上，让他瞬间从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中冷却下来，重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何等险境。

“既是影迷，又懂历史…看来，你滞留于此，倒并非全然是桩麻烦。”孟婆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阳间生魂，久居阴司，于你魂魄有损，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即便老身此刻送你回去，这穿梭阴阳的冲击与记忆，也绝非你一介凡体能轻易承受...。”

她顿了顿，观察着林凡脸上血色褪尽的恐惧，这才缓缓抛出她的条件：

“替老身办成一件事。事成之后，老身不仅保你安然无恙、全须全尾地重返阳间，更会为你固魂定魄，保你此生无病无灾——这，便是给你的补偿。”

“若不应允…”，孟婆的语气未有丝毫变化，“那便只能按地府最稳妥的章程办：洗去你这段记忆，但能否熬过洗魂之苦、归途之艰，就看你的造化了...。”

林凡听着这恩威并施、几乎不容拒绝的话，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还有得选吗？

“什么忙？”

林凡问。

“协助小媚完成接下来的直播，特别是...解开她的心结。”孟婆道，“你既知她往事，或有帮助。在此期间，你可作为‘特邀嘉宾’，向阳间观众‘证明’我地府直播间的‘真实性’和‘沉浸式体验’。”

林凡懂了，这是要把他这个意外闯入的麻烦变成直播的亮点，还要利用他的知识接近苏小姐……啊不，是解开她的心结。他能拒绝吗？看着旁边楚楚可怜的苏小媚，再看看眼前深不可测的孟婆，他咽了口唾沫：“...好。”

…………

于是，接下来的直播画风变得很清奇。

林凡顶着“地府直播间首位阳间体验官”的名头，被迫营业。

孟婆搞来了所谓的“跨界连麦设备”，实际上是个加了特效的骨传导话筒，让林凡做“现场反应”。

“来，让我们随机采访一下这位幸运的阳间观众林凡同学，”孟婆的声音在画外响起（这场她坚决不入镜），“试喝一下我们新推出的‘求不得’口味孟婆汤，分享一下用户体验？”

镜头对准一脸生无可恋的林凡，他面前摆着一小杯汤。苏小媚在一旁温柔鼓励：“林公子，放心，此乃试用装，功效仅持续一刻钟。”

林凡硬着头皮喝下。一股极致的酸涩苦味直冲脑门，下一秒，他感觉自己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的焦虑、暗恋对象跟别人正在热恋的伤心、甚至小时候摔坏爷爷古董花瓶的愧疚感...全没了，脑子里空空如也，甚至想哼首歌...。

他眼神呆滞，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好...好汤，忘得干净没烦恼，嘿嘿......。

弹幕笑疯：

“哈哈哈演员演技可以。”

“这呆滞的小眼神，一看就是真忘了...。”

“求同款，我想忘掉我老板的脸。”

“小媚美女好温柔啊，还安慰他。”

……

一刻钟后，汤效如潮水般退去。林凡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方才那片刻空白的记忆连同自己傻笑着对着镜头竖大拇指的画面，一股脑地涌回脑海。

一股强烈的、恨不得当场消失的窘迫感瞬间将他淹没，脖子根都红透了。想当场跳进忘川河里冷静一下。

“林公子…你…你还好吧？”苏小媚带着几分关切和几分忍俊不禁的软糯嗓音传来，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孟婆倒是依旧平静，只是淡淡道：“体验完毕，效果属实。诸位观众，欲购从速。”

为了缓解林凡的尴尬，也为了推进正事，直播内容顺势变成了“地府探秘之民国美女的遗愿”。

林凡凭借历史知识，分析苏小媚与其恋人当年的活动轨迹，推测那另一只作为信物的珍珠耳坠可能遗失的地方，或是还有可能那位军官因其他原因将其转赠予他人又或抵押于哪类场所（如当铺、药铺以求换钱应急）……。孟婆则适时插播广告：“感谢‘判官笔文具店’提供的线索支持，判官笔，书写阴阳两界订单，下单就包邮，备注‘小媚’享九折。”

他们甚至连线了地府档案馆的老鬼管理员。老鬼在镜头前颤巍巍地翻着巨大的生死簿（打码处理），嘟囔着：“苏小媚...民国二十六年...哎哟，那时候乱呐......。”

苏小媚为了得到更多线索，对林凡态度愈发柔和，有时请教问题时会无意识地靠得近些，软语相求：“林公子，你再仔细想想，那时百乐门附近可有什么当铺或首饰行？”

林凡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脸涨得通红，说话都结巴起来。弹幕更是狼嚎一片：

“放开那个男的冲我来...。”

“这哥们定力不行啊！”

“美人计，绝对是美人计...。”

然而，几次直播下来，线索联想到一些——比如耳坠可能是被军官弄丢了，或者军官死于战乱后信物也就下落不明了，——总之没有突破性进展。

林凡的心情却越来越复杂。他发现自己真的对这位民国女鬼产生了莫名的好感和保护欲，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是因为她的痴情和脆弱。他甚至开始担心，万一真的找到那只耳坠，她是不是就要去投胎了？

一次直播间隙，林凡忍不住问孟婆：“婆婆，如果...一直找不到，小媚姑娘会怎么样？”

孟婆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魂体执念过深，久滞阴间，若不饮汤，最终会逐渐消散，化为忘川河里的又一缕孤魂。”

林凡心中一紧。

与此同时，地府直播间的名气在阳间越来越大，成了现象级话题。“地府带货”、“民国女鬼主播”、“地府体验官”等词条屡上热搜。订单如雪片般飞来，阎王都特意传讯表扬了孟婆...。

但林凡知道，这火爆的背后，是苏小媚日渐加深的焦虑和自己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他看着又在对着忘川河水垂泪的苏小媚，暗暗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要帮她找到那个耳坠，哪怕只是为了让她能安心地离开。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与这位民国女鬼的缘分，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而地府里，并非所有“鬼”都乐见这场直播的成功。暗流，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