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烈日，像个蛮横的监工，无情地炙烤着操场上的每一个新生。塑胶跑道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青草混合的、独属于军训的味道。
林风保持着立正的姿势，感觉迷彩服的后背已经湿透，紧紧黏在皮肤上，难受得紧。教官粗犷的口令声在耳边回荡，但他心思早已飞远，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结束这折磨人的站军姿，去小卖部狠狠灌一瓶冰镇汽水。
旁边的死党赵海（外号胖子）偷偷扭了扭水桶腰，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呻吟，引得前排几个女生忍不住低笑。林风嘴角也扯了一下，目光扫过前排那个叫苏婉的女生背影，她站得笔直，脖颈纤细白皙，额角的碎发被汗沾湿，贴在皮肤上。
一切平常得令人昏昏欲睡，充斥着青春期特有的、微不足道的烦恼和遐想。
突然——
一种极其尖锐、仿佛能直接撕裂灵魂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天空猛砸下来！那声音超越了物理的范畴，像是无数玻璃和金属在高频震动中被瞬间碾碎，又混合着某种非人生物的凄厉嚎叫！
“嗡——咔嚓！”
“啊！”
“我的耳朵！”
“什么声音？！”
操场上瞬间炸开锅！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惨叫着蹲下或弯腰。林风只觉得双耳刺痛，脑仁像被针扎，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混乱的惊叫声刚刚响起，更大的恐怖，碾碎了所有常识——
头顶那片原本湛蓝如洗的天空，就像一块被无形巨拳砸中的超巨型玻璃，从正中央猛地迸裂开无数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痕！裂痕疯狂蔓延，如同择人而噬的黑色蛛网，顷刻间布满了整个天际！阳光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诡异扭曲的光斑。
“天！天空！天空裂开了！”一个女生发出歇斯底里的、变调的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恐慌像瘟疫般爆炸开来，刚刚还井然有序的方阵瞬间崩溃。学生们像受惊的羊群，哭喊着、推搡着，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教官们声嘶力竭的吼声被完全淹没在绝望的浪潮里。
林风僵在原地，仰着头，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这远超想象的画面。世界观在眼前寸寸碎裂。
紧接着，从那布满黑色裂痕的恐怖窟窿后方，那光怪陆离、无法形容的色彩漩涡中，一个个扭曲的身影如同下饺子般坠落！
它们的外形难以名状，仿佛是暗紫色的粘稠淤泥和尖锐黑色晶体的拙劣拼凑物，大约一人多高，四肢是闪烁着寒光的扭曲刀锋，移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它们没有眼睛，面部只有一道不断开合、布满细密利齿的裂缝，发出“嘶嘶”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声响。
“怪…怪物啊！”
绝望的奔逃变成了踩踏。但怪物的速度更快！
一只怪物恰好落在林风不远处十米左右的地方，它那刀锋般的前肢随意地一挥——旁边一个正疯狂奔跑的男生，连同他手里捏着的半瓶矿泉水，瞬间被齐腰斩断！温热的鲜血和内脏泼洒一地，浓重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
死亡！如此直接、如此血腥、如此毫无道理的死亡，就赤裸裸地发生在眼前！
林风胃部剧烈痉挛，强烈的呕吐感和冰锥般的恐惧瞬间攫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四肢冰凉，几乎无法呼吸。跑！快跑！离开这里！生物求生本能疯狂地尖啸着！
他的脚步下意识地向后挪动，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另一幕。
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坐在他前排的女生苏婉，似乎被彻底吓傻了，瘫坐在离那只怪物不到十五米的地上，漂亮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落，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那只刚刚完成杀戮的怪物，似乎发现了这个更容易得手的目标，发出兴奋的“嘶嘶”声，迈开扭曲的肢体，刀锋直指她，冲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林风能看到怪物刀锋上滴落的浓稠血液，能看到苏婉眼中倒映出的、越来越大的恐怖身影，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声音，几乎要跳出来。
跑？还是……
如果跑了，这个几乎没跟他说过几句话的女孩，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地碎肉。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冲垮了恐惧的堤坝——那是一种无法眼睁睁看着同类（尤其是这样一个脆弱生命）在自己面前被屠戮的愤怒，一种源自文明社会培养出的、近乎本能的“不能见死不救”的冲动，甚至夹杂着一丝在绝境中想要“做点什么”来反抗的绝望狠劲！
“操他妈的！”林风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嘶哑扭曲的怒吼，几乎是身体本能地，他抓起了旁边因混乱而倒地的国旗旗杆——一根三米长的铝合金空管，顶端的红旗沾上了尘土，却依旧刺目。
他双手死死攥紧冰凉的旗杆，像一個被逼到绝境的原始人握着粗陋的长矛，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只扑向苏婉的怪物猛冲过去！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悲壮。
“滚开！畜生！”他的声音因极度恐惧和愤怒而完全变了调。
怪物显然注意到了这个胆敢挑衅的“食物”，刀锋前肢调转方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迎头劈向林风！
太快了！根本躲不开！
林风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死了。”
就在那冰冷的刀锋即将触及他额头的刹那，一个宏大、冰冷、却又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与急切的意志，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声惊雷，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最深处轰然炸响：
【警报！文明火种濒临断绝！泛意识集合体‘盖亚’紧急协议启动…】
【扫描环境…扫描适格者…心性契合度检测…最高值…锁定…】
【确认为：‘举火者’…绑定中…授予‘薪火之力’初始权限…】
仿佛有一颗太阳在他体内爆炸开来！
一股灼热却无比温暖的洪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干涸的力量被疯狂补满，蚀骨的恐惧被这股力量带来的磅礴勇气强行压下，眼中的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能看清怪物刀锋上每一丝肌肉纹理的颤动和那胸前微弱闪烁的紫色晶光！
那原本快如闪电的劈砍，在他此刻的感知中，似乎也变得有迹可循。
“啊啊啊——！”林风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他感觉手中的铝合金旗杆变得滚烫，一股淡金色的、如同液态火焰般的能量自他双臂奔涌而出，瞬间缠绕覆盖了整根旗杆，将这根普通的礼仪用品，化作一柄燃烧着璀璨光焰的神话战矛！
嗤——！
没有章法，全凭本能和那股力量的引导，他奋力向前一刺！
缠绕着淡金火焰的旗杆尖端，精准地、几乎是奇迹般地刺入了怪物胸前那块微微脉动的紫色晶体！
怪物的动作猛然僵住，冰冷的刀锋距离林风的额头仅剩不到一寸。
它发出一声尖锐得不似人声的、充满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惨嚎，被刺中的晶体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随后“嘭”地一声炸裂开来！怪物的身体随之如同被点燃的枯纸，化作一滩滋滋作响、冒着浓烈黑烟的粘稠液体，迅速蒸发消失。
原地只留下一颗米粒大小、黯淡无光的紫色碎晶。
林风保持着前刺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汗水混着溅上的黑灰从额角滑落。他看着地上那摊迅速消失的焦痕，又看了看手中依旧缠绕着微弱金色光晕的旗杆，手臂因脱力和之前的格挡反震而不住颤抖。
我刚才…做了什么？
“你…”瘫坐在地上的苏婉仰头看着他，泪眼婆娑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惊愕，以及一种看向非人存在的、难以置信的光芒。
周围依旧是地狱般的混乱，但附近注意到这不可思议一幕的十几个同学，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奔逃的脚步，目光死死地聚焦在林风身上，聚焦在那柄散发着温暖和希望光芒的“武器”上。
他们的眼神里，恐惧依旧盘踞，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却顽强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星。
林风深吸了一口混着血腥和硝烟味的空气，感受着体内那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正在缓缓平息，却并未消失，如同蛰伏的火山。他拔出血迹斑斑的旗杆，将散发着微光的末端重重顿在地上，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体。
他环视四周那些惊恐又期盼的目光，知道某些东西，从他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已经 irrevocably（不可逆转地）改变了。
而他的路，和他身后这些人的命运，都系于他手中的微光之上。
有冲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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