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是变相逼你脱离飞星。”
“但你一旦过去,后面就是控制、调价、抽水,再然后……人就彻底绑死了。”
“我以前见过。”
“这帮人最会玩‘温水煮青蛙’。”
“姑娘们穷怕了,一开始说三七分,等到住进去就开始抽成,四六、五五……一直改。”
“你不干?不干就别想再接单,电话也不让你带。”
“现在……飞星外面已经有人开宿舍了,挂着‘夜场公会合作’的名头。”
“根本就是假的。”
陈北听完没说话。
菜素坐在旁边,脸色发黑:“这明显是有人提前下手了。四方堂在搞外围。”
“以前他们打人,现在他们套人。”
“就跟养鱼塘似的,谁进去了,谁就是他们的。”
“你再不下狠手,飞星的底子就要被掏空。”
陈北盯着那张名单,一言不发。
他脑子里却想起——
那晚在K吧后门,沈兰跟他说的话:
“她们不是陪笑活着,是为了活下去才笑。”
夜深了,西沙街口那家老旧的馄饨摊还没收。
陈北一个人坐在那儿,吃了整整三碗馄饨。
最后把勺子放下时,他对坐在一旁等他的沈兰说了句:“你来负责夜场外围这块。”
沈兰一愣。
“给你人,给你场,给你钱。”
“你把这帮要出事的姑娘,统统拉回来。”
“飞星,给她们盖一栋楼。”
“名字你定。”
三天后,一栋被废弃多年的老招待所,被飞星租下整修。
那是九十年代早期的三层小楼,位置偏僻,紧挨着西沙后街。
墙面斑驳,铁门锈死,楼里连电都没了。
但陈北就站在门口说了一句:“我们把它改一改。”
“改成飞星夜场第一所——女工公寓。”
“只要你是飞星签约模特,就可以免费入住。”
“水电全包,有保安、保洁、有夜间医护。”
“再也不住那种十几个姑娘挤一间房、厕所没热水的狗窝。”
“我们不给你高提成,我们给你安全感。”
动工第一天,沈兰就搬了张桌子坐在楼下。
她穿着旧牛仔裤和T恤,太阳底下带着墨镜,一边抽烟一边催工人装灯装床。
张继财看不下去了:“姐,你这搞得跟当年开厂似的。”
沈兰没吭声,只是笑了一下:“以前我干小姐的时候,最怕下班回宿舍。”
“一是怕同屋姑娘情绪崩了哭得睡不着。”
“二是怕睡着了,有人偷偷拿我手机去看客户信息。”
“三是——怕自己哪天也突然撑不住,走了。”
“现在,我想让她们知道——不是每晚都得靠‘忍’才能活下去。”
这栋楼,最后被命名为:
“兰姐之家”。
三字没多讲。
但只要是混夜场的,都知道它是谁的。
完工那天,沈兰请所有入住的模特吃了一顿火锅。
三十多个姑娘,围着几口大锅,吃得满屋冒汗。
有人当场哭了,说自己出来混三年,这是第一次住上带热水器的宿舍。
有人递来一封信,说想脱离中介,彻底转飞星。
有人喝醉了,拉着沈兰一直说:“姐,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那一晚,陈北坐在天台抽烟,看着底下一排排亮灯的窗户。
他说:
“我们不是在给她们盖宿舍。”
“我们是在盖一道——能挡风的墙。”
而四方堂那边,也终于坐不住了。
新欢失守、外围撤人、模特流失,已经让他们在莞城夜场的“兵线”断了三条。
四方堂大佬——鲍三哥,第一次在饭局上点名:
“把陈北请来谈一谈。”
“不谈,就送他一场雨。”
这场雨,是泼天的风浪。
飞星刚把“兰姐之家”建完没几天,菜素就从茶楼带回来一个请帖。
陈北接过来,看了一眼,是那种老式红纸请柬,外面写了四个字:
“鲍府设宴”。
陈北把请帖翻过来,嘴角一抽:“真敢写。”
“像哪门子嫁女请客似的。”
张继财在一旁啧了一声:“这不就是请你去喝毒酒嘛。”
沈兰冷着脸:“别去。”
菜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声说了句:“但他敢明着请,就说明不准备在饭局上动手。”
“鲍三哥不缺条子朋友,他真想搞你,直接一通电话你就坐派出所了。”
“他请你去——是想谈。”
陈北抬起手,拿指头敲了敲桌子。
“要是不去,人家就说飞星怕了。”
“要是去了,就是谈生意。”
“这事儿……得去。”
“但——得带人。”
当天晚上,飞星的车一字排开,到了莞城市区老东湖旁边的“银都会馆”。
鲍三哥这地盘不算大,但地理位置极好,市中心,一街之隔就是税务局对面的高端茶楼圈子。
门口没保安,只有两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一见陈北来了,就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引路。
整个过程,谁都没提“搜身”。
就是一句话:“鲍爷在楼上等您。”
上了楼,包间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厚重的香味扑面而来。
不是菜香,是烟。
满屋雾气腾腾,桌上坐着三个人,头发油光锃亮,手上都戴金戒指。
中间那个五十多岁,穿着白色丝绸短袖,皮带头是老式“LV”大扣,坐在那儿,双腿架得老高。
他抬头,看了陈北一眼,笑了一声:“哟,这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北哥?”
“年轻有为啊,才十八吧?”
“我十八那年,还在我哥手底下洗脚水呢。”
陈北没回话,坐了下去,身后张继财、敖雪兵、菜素三人分列左右。
包间霎时有点压抑。
鲍三哥笑着夹了块牛肉,蘸了蘸酱,慢条斯理地说:“我这人,喜欢交朋友。”
“更喜欢聪明人。”
“你这半年搞飞星,搞账线、厂区、夜场工会,这手段——不像十八岁孩子,倒像个老江湖。”
“我佩服。”
“但你也知道,我们做这行的,不就图个安稳?”
“你飞星搞得太快,太猛,动了很多人的蛋糕。”
“新欢是个试探,我们没指望真拿下。”
“可你打得太狠了,搞得我手底下几个兄弟一个个跑来找我抱怨,说‘陈北这人不讲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