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答应。”
“但我知道,有人开始盯上我了。”
“因为我——是你的软肋。”
陈北沉默了两秒。
“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金花却摇了摇头:“不行,我早就不是那个只知道躲在你背后的女人了。”
“你把白兰厂交给我,我就要把它守住。”
“这不是帮你,是我自己要守。”
陈北有点头疼:“这事不是你能碰的。”
“你知道外面那些人盯着你,不是为了拉拢你,是为了踩我。”
“踩你?”金花冷笑,“他们敢踩你?”
“他们现在踩的是我。”
“你知道我那晚为什么会同意辞夜场?你以为是你劝我?”
“不是。”
“是我看见那帮在K吧里混的姐妹一个个下场——年纪大了、走样了、喝醉出事了、被甩了、躺医院的、进局子的。”
“我不想再往下滑。”
“所以我才把命赌在你这。”
“现在你把白兰厂给我,我也把脸往外亮了,你让我退出?我怎么退?”
“退回夜场,还是退回去当人家嘴里那‘陪酒的表嫂’?”
“我不退。”
“你敢退,我都不认你。”
屋里一片安静。
陈北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说他被噎住了,是他突然意识到——
金花,不再是以前那个默默跟着自己、什么都听安排的“表嫂”了。
她是白兰厂的负责人。
是飞星体制里,唯一一个独当一面,却从没向任何兄弟“喊过一句话”的女人。
她每天坐在厂办公室,盯工人打卡、催设备维修、看账务结单,甚至连厕所坏了都要亲自叫人修。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江湖里活着。
比男人还硬。
“我明天会把泄密资料交给菜素处理。”
金花起身:“还有,我准备把白兰厂的人事制度也改一改。”
“你知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不是账,是人。”
“你想把厂搞成帮派延伸,那你就要让厂里这些工人,不只是靠你陈北来撑。”
“而是靠制度。”
“靠待遇。”
“靠归属感。”
“你想让他们帮你守账,那你也要给他们能活下去的生活。”
“你写规矩,我守人。”
“我们一人一面。”
她说完这段话,扭头就走。
留下陈北站在原地,半天没缓过来。
菜素过了一会儿进来了,一边关门一边笑:“听完了吧?”
“她那一套,比我还懂管理。”
陈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是真……没想到,她能走到这一步。”
菜素笑了笑:“哥,她早就是这样的人。”
“你以为她以前在夜场那几年,就是靠陪笑活下来的吗?”
“她靠的是——比男人都狠,比谁都清醒。”
“你以为你是她的归宿?你错了。”
“她把你当伙伴。”
“她现在,是跟你并肩走的。”
陈北揉了揉脸:“妈的……我还真有点……跟不上她了。”
那天晚上,陈北一个人去了厂区天台,抽了三根烟。
天热,汗一直流,衬衫贴在后背。
他想起从前他刚来莞城,还是那个身上带着乡下汗味的少年,偷偷听到金花接夜场电话,整个人脑袋炸开的感觉。
他以为,只有自己在改变。
但其实——金花变得更早,更狠。
只是她一直没说。
他在江湖里杀出一条路,而她在尘泥里,硬生生站成了一个人。
这一夜,他忽然意识到:
金花不是他的白月光。
她是——一面镜子。
一面他永远不敢低估的,江湖之镜。
第二天,菜素把泄密资料彻查一遍。
结果指向了一个新入职不到半个月的内勤——那是金花招的一个旧同学,名字叫陶新月。
陈北没怪金花。
反而很平静地让张继财把人“送走”。
“送走”的意思不是打断腿,也不是搞到工地黑名单。
就是简单粗暴地让她从整个厂区“消失”:
——不再允许进任何飞星合作厂;
——厂区八百米以内,禁止停留超过半小时;
——任何试图“回厂”的行为,视同挑衅。
陶新月一夜之间被“清干净”,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少数几个工人听说了风声,背地里议论:
“听说白兰厂那边出事了,有人内鬼。”
“真的假的?那么多人看着还被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飞星干事一向利索。”
“这就是规矩。”
西沙这阵子算是风平浪静。
账线稳住,白兰厂顺了,飞星的核心成员也各自有了分工,兄弟们也能从以前那种到处跑讨债的状态,逐渐过上了“有人罩、有地混、有饭吃”的日子。
但陈北知道,这种安稳——不可能持久。
这天晚上,沈兰给他发了个消息,说是K吧那边出了点事,想请他过去看看。
陈北当时刚从厂区回来,热得一身汗,脑子昏昏沉沉的,本来不想去。
但一想到沈兰那副一贯“有事不求人、真到要找你就是事大”的脾气,还是让张继财开了车过去。
到了K吧外头,沈兰早在门口等着。
没穿那种夜场打工时的短裙高跟,就一身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头发扎成马尾,素面朝天。
她靠在车门边上,皱着眉,说:“来了?快进去看看吧。”
“出啥事了?”
“你以前认识的那个老油条,曹庆。”
“他回来了。”
陈北一愣。
曹庆这名字,他当然记得。
那是金花刚入K吧的时候,带她入行的头牌“老带新”。
说好听点是个前辈,说难听点——就是专门拉人陪酒卖笑的场控头子,当年靠吃回扣、压人提成混得风生水起,后来因为把新来的小姐睡了又甩,被人打断一条腿,跑路了。
结果现在——他又回来了?
“你什么意思?”
“他不是早被圈子踢了吗?”
沈兰摇头:“有人放他回来。”
“谁?”
“你知道的。”
陈北脑子一转,马上想到了——四方堂。
果然,沈兰又说:“听说四方堂准备在夜场这边做点新文章。”
“账线你立了,他们插不进去。”
“那就从夜场下手。”
“现在K吧、新欢、月色、半岛这几个大场子,开始陆续出现四方堂的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