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北刚在宿舍泡上泡面,还没吃两口,菜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人被带走了。”
“谁?”
“敖雪兵、张继财、大熊。”
“哪条子?”
“西沙口派出所。”
“理由?”
“昨晚红星K吧动手,场子报警了。”
陈北手一顿,泡面筷子搁在碗边。
“这事我来。”
上午十点整,陈北换了件干净衬衫,一人去了派出所。
前台的协警抬头看了眼:“找谁?”
“我找你们所里昨天带走的三个人,飞星的人。”
协警眼神闪了一下,起身:“您稍等。”
没一会儿,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警官,身材壮,剃个平头,穿着皱巴巴的制服,脸上是一种“我不想搭理你但又得搭理你”的倦态。
“你就是陈北?”
“我是。”
“飞星堂主事人?”
“有人这么说。”
“你知道你那三个兄弟为什么被带来吧?”
“知道。”
“那你来干嘛?交保还是认错?”
陈北看着他:“都不。”
那警官乐了:“不交保?不认错?你来派出所做什么?”
“我来确认一件事——”
“飞星三人,昨晚在红星K吧动手,是否构成‘恶意伤人’?”
警官眯起眼:“你知道现在动不动打人,哪怕不是重伤,也能立案?”
“知道。”陈北点头,“但我更知道——昨晚那个叫林浩的人,打了人,还出具了厂子不实的合同,用货账当门槛骗小姐出去。”
“而我们的人,是在自己管理的场子里,进行场控行为。”
“你要真按打人处理,我们服。”
“可你要是按‘现场处置’,那就请你们给个说法。”
警官皱眉:“你小子很能说啊。”
陈北把一份文件袋递过去:“红星K吧和飞星合作的协议副本一份,红星财务在内的保护人员分配表一份,昨晚出事小姐的后台值班签到记录一份,全部盖章。”
“你要是还觉得我们飞星是黑社会,那我现在可以等通知。”
“但你要是觉得我们是在配合厂区稳定,那今天这三个人,就请你们给放了。”
警官接过文件袋,翻了几页。
一页页翻下去,原本冷着的脸明显多了几分犹豫。
“你们这是……”
“‘非执法辅助组织’。”陈北声音平稳,“你们不认,我不争。但我们的原则就是:厂子不给保护,飞星给;场子没人压线,飞星来。”
“我们不搞枪,不碰粉,不插队。”
“只管账,只看场。”
“你要觉得这不合法,那我等你叫人。”
警官看了他几眼,忽然把文件袋合上,抬头:“你这小子,挺有一套。”
“我说不过你。”
“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次——不立案,走调解。”
陈北点了点头:“行。”
警官按了电话内线:“把那仨飞星的人放出来。”
没一会儿,大熊、敖雪兵、张继财三人陆续从后面出来,头发乱,脸上还有点疲惫。
张继财一看见陈北就来了句:“哥,真来接我们了?”
陈北没理他,只看了警官一眼:“谢谢。”
警官摆摆手:“别高兴太早,你们现在风头太硬,盯你们的人不少。”
“这次我放,是因为你递的材料我能点头。”
“下次要是没准备好,你就等着跟我喝茶。”
“明白。”
出了派出所,兄弟三人一边走一边嚷嚷。
“我靠,那屋里冷得跟坟头一样,一晚上给我冻得膝盖都快抽筋了。”
“我还被那协警问了三次是不是带刀进去的,你说我他娘就一根木棍,他们搞得跟我藏AK似的。”
陈北没说话,边走边点了根烟。
“北哥,这事后面要不要搞回来?”敖雪兵问。
“搞。”陈北吐了口烟,“但不是搞条子,是搞他们。”
“谁?”
“红星后台。”
“红星不是自己报警的吗?”
“不是。”陈北低声说,“是有人借红星的手,把我们‘请进去’。”
“借力打力啊哥。”张继财咂嘴,“那不就是明摆着试咱飞星的底?”
“对。”
“那咱怎么回?”
“让他们知道——飞星不是靠人撑的,是靠‘规矩’撑的。”
“下次谁敢拿警察压咱们,我就让他在厂区‘混不下去’。”
“这不是威胁,这是承诺。”
几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没了笑。
陈北掐掉烟头,站在巷口,看着对面厂房的烟囱缓缓冒烟,手指插在口袋里,语气极轻:
“他们怕我们飞星,是因为我们敢动手。”
“可我想让他们更怕的是——”
“我们敢按‘规矩’动。”
“按规矩动,那就不是混了。”
“是治了。”
风吹得陈北的衣摆猎猎作响,阳光从厂区上头落下来,照在他半边脸上。
他不是谁嘴里的小弟。
也不是谁手里的刀。
他是陈北。
是飞星堂的堂主。
陈北把兄弟几个从派出所接回来,刚落脚还没喘口气,金花的电话就进来了。
“你在哪儿?”
“厂区宿舍这边。”
“行,你过来一下,我在红星楼上。”
“出事了?”
金花那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点不自然,“……我想跟你谈谈。”
陈北一听就知道事不简单。
她这个人,什么都能藏心里,不到非要说的地步,从不主动喊他。
红星K吧楼上有一层是金花临时借住的房,专门为带班的女模准备的,条件不算好,一张床,一个小柜子,一个小洗手间,连窗户都只有一扇。
陈北敲了两下门,金花开了,穿着居家短袖,头发散着,脸上干干净净,看不出情绪。
“进来。”
他刚进去,她就反手把门带上,低头收了下床上的衣物,随手丢到椅子上。
“坐。”
陈北没坐,靠着门边看她。
“你喊我来,不是就为了寒暄吧?”
金花背对着他,低声说:“红星的事,我知道了。”
“我听说你们把人打断了手。”
“动了。”陈北不避讳,“但我觉得值。”
金花转身,靠在书桌边缘,双手撑着身后桌沿,盯着地面。
“你现在……真的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陈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