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陈北换了双干净的鞋,走进屋。
“听说她走了。”
“嗯。”
“怎么说?”
“说了一堆……她怕我死得太快。”
菜素笑了笑:“那她挺有眼光。”
陈北没回应,只走到窗边坐下,点了根烟。
烟火点亮那张疲倦又带着狠劲的脸。
“她走了。”
“但我还在。”
“她怕我死。”
“可我——”
“我就怕我不死。”
烟抽到底,陈北弹了烟头,扭头看向菜素:“清朗那边结款进了没?”
“进了。”
“下个厂子是哪?”
“盛天纺织,那个厂以前跟龙记堂走得近。”
“那就从那儿开始。”
“开始干嘛?”
陈北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吹走:“收场。”
“真正的收。”
“从今天起,西沙口所有厂子的场子,我飞星,要一个个打下来。”
“让他们知道——飞星,不是来要钱的,是来改规矩的。”
盛天纺织在西沙口不算最大的厂,但出名,出在一个“狠”字上。
这家厂以前跟龙记堂走得近,厂里后勤出过两个兄弟会的外围成员,动手从不含糊,连带着这几年在账上也越玩越花。供货商有好几家都被他们欠过账,甚至有几个上门要账的直接被反打一顿。
陈北盯了他们好几天。
现在龙记堂垮了,盛天也就成了“没人罩但还嘴硬”的那种典型厂子。
这正是飞星“下一步”的靶子。
“这单活我不准备谈。”陈北站在宿舍里,手上翻着那叠资料,“直接下马威,打一场给别人看。”
菜素没意外,点头:“的,兄弟我理解。”
“喊谁去?”
“敖雪兵、张继财、大熊,还有我。”陈北说,“金国阳这几天别带上。”
“为啥?”
“他出汗的时候手打滑,容易砸歪。”陈北咧嘴笑了笑,“这厂不好打,得稳。”
晚上七点,五人一辆面包车出发,车上没人说话。
张继财倒是把一根木棍藏在了后座垫底,还贴心地在末端缠了布,说是防滑。
车开到盛天厂外的时候,天刚擦黑。厂门两边站着两个保安,吊儿郎当地玩着手机,看见这辆旧面包车靠边停下,没多大反应。
陈北带人下车,整了整衣服,抬脚就往厂门走。
其中一个保安抬头扫了一眼:“找谁?”
“找你们老板。”
“有预约没?”
“没。”
“那你哪位啊?”
“飞星堂,陈北。”
那保安刚要再说话,后面传来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你们是来要账的?”
人还没露面,声音先到了。
接着从厂区里头走出来一个壮汉,胳膊上拎着烟盒,一身洗得泛白的T恤,脖子上戴着条银链子,走路一边肩高一边肩低,一看就是混过场子的人。
“陈北?”他上下扫了一眼,“听说过你,前阵子动了红星场子的事?”
“不是动,是接。”陈北改了个词。
“呵——”壮汉笑了,“这西沙口谁不知道红星那边本来就快黄了?你接那个烂摊子,也好意思叫本事?”
“你是?”
“周建,盛天厂后勤经理。”
“账你经手的?”
“经手一半。”
陈北点点头:“那正好,我们也只要一半。”
“什么一半?”
“你们欠万顺纱线厂四个月的款,总计十九万八,拆分之后的合同,是两头共同担保。你只担一半。”
“那我凭什么给?”
陈北一笑:“你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本事?”
周建把烟点上,吐了口烟:“你敢进来跟我说这话,你胆不小。”
“要不要试试?”陈北问。
“来人!”周建一喊,厂门后立马出来七八个穿工作服的后勤,手里都提着锤子棍子,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陈北没动,只往前跨了一步:“我再问一遍,钱,给不给?”
周建笑得上头:“不给。”
陈北点头:“那咱们就照规矩来。”
他话音刚落,身后敖雪兵一步踏出,直接挥棍砸断厂门旁边那块玻璃公告牌,玻璃哗啦啦一地,响声在整个厂区炸开。
张继财和大熊也不含糊,直接上前一人一棍,把盛天门口那两张塑料桌劈翻在地,劈得干干脆脆。
周建脸一沉:“你们真敢搞?”
陈北一步一步走过去,脸上的笑意没收,只剩冷。
“周建,我不是要你命。”
“我只是来告诉你——以前龙记堂那套,在我这不吃。”
“你欠的钱,我们照账收。你要耍横,我就让你一分钱拿不到。”
“你可以把人叫全,今晚你厂门要是能留一块完整的铁皮,算我输。”
周建咬牙,刚想开口,身后那群后勤已经有人开始犹豫,几个厂工探出脑袋一看见飞星那帮人都是一脸“豁出去”的样子,立马缩了回去。
周建看出气氛不对,眼神里那点底气已经开始发虚。
陈北看准时机,冷冷补一刀:“你以为我们只会收账?我跟你说,我们现在,是来‘看’你这个厂的底。”
“你底干净,飞星不多嘴。”
“你底要是脏……兄弟们都知道怎么做。”
这话一落,周建额头那点汗就下来了。
他左右看了看,转头冲着门卫喊:“行了,都散了!哪怕真有事也别在门口搞,丢人不丢人!”
几个后勤愣了一下,没敢再动手。
陈北没再说话,只朝张继财点了下头:“去车上,拿账本来。”
十分钟后,周建签了字。
签完字还不忘嘴硬:“我这不是怕你们,是给你们面子。”
陈北拿过单据,淡淡道:“你怕不怕,我不在乎。只要你知道,从今往后这条街上,欠账的,不再只有你一个。”
飞星,今天正式进了盛天的门。
也代表他们彻底从“收账的”,变成了“厂区场子真正的权力划分者”。
这一晚,不止是盛天厂的人知道了飞星。
整个西沙口的厂区圈,都知道:
那个叫陈北的,来了。
而且不准备走。
盛天厂这一仗打得不响,却实打实地砸出了点名头。
第二天,菜素那边电话几乎没断,厂里厂外、供货商、运输队的老熟人轮番来打听:
“飞星现在接看场不?”
“要是我这边有人不结账,飞星能不能管?”
“听说你们飞星现在不光收账还管进货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