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昌厂的账顺下来三笔,飞字组分了两单,一单自己让出去当了人情,一单干成了“对外监核”的样板单——仓库出货清点。
这一单,他们没动人,没贴公告,全靠纸面流程、对账单、扫码追货,一条条查明白,干净利落。
陈北把这单交给菜素去整理,然后带人回西沙口厂区。
临走前,吴总拍了拍他肩膀,说了一句:“兄弟,有你在,我厂子放心。”
陈北笑着点头,转身时,脸上的笑瞬间褪光。
这句话是好听的,但不代表真放心。只是吴总这次“没踩疼”,所以愿意客气。
真踩疼了,客气就换成手腕了。
回到厂区,第一件事就是把“飞字组·广昌厂流程样本”贴进内部资料册,分五类归档:
账单编号与落款;
分工责任与调度记录;
外部协作方签字存根;
风险点备注;
可公开字段汇总。
“这一套要是交给条子审,条子都的说我们比他们还正规。”菜素一边贴一边感慨。
“就是要正规。”陈北坐在工具车后备箱,“我们以后要吃的不止是西沙口的账,还有整个莞城外围的账。”
“你想把飞字组开出去?”
“不开出去也的让人知道,我们不靠打,我们靠‘认的出账单’。”
“但还是的打。”
“对。”陈北抬眼,“西沙口还有个尾巴没收。”
这个尾巴,是“海豚社”。
自从那天和十三爷那一架互撂狠话之后,对面没再出现过,但兄弟们心里都知道,那个“没炸响的雷”,一直埋着。
果不其然,三天后,十三爷出手了。
不是砍人,不是堵路,是放话——
“西沙口以东那片厂区,从今天起不许飞字组插手,有事找海豚社。”
飞字组没回应。
第二天,“丰泰针织”那边传来消息,说厂子接到匿名信,说飞字组最近“被警方调查,有不良记录”。
很快,“嘉和纺织”“长发印染”都收到类似的风声。
飞字组内部开始有兄弟慌了。
“这要是风传开了,咱名声毁了不说,单子也接不下了。”
陈北听完,第一句话就是:“别慌,给我一晚上。”
当天深夜,他独自去了厂区东头,走进了“海豚社”挂靠的小铺子。
十三爷果然在,脚翘在桌上,旁边两个小弟正打牌。
陈北推门进去,关上门,靠着墙站着。
“你还敢来?”十三爷冷笑。
“你放的风,我得来踩踩。”
“踩?你一个人?”
“一个人就够了。”
“你是想谈?”
“不谈。”
“那你来送死?”
“不,我来给你最后一个面子。”
十三爷眯起眼:“你想干嘛?”
陈北掏出一张纸,递过去。
那是一份印着红色飞字组落款的“厂区合作警示单”,上面写明:
【从下月起,飞字组将以西沙口C区为核心,建立三层账务流程管理制度。凡合作厂区,将统一标识编号,账目归档,责任明晰,人员实名制登记。】
“什么意思?”十三爷脸色沉了。
“意思是,下个月我们要在C区设点,挂牌。谁来搅,我们就公布是谁。你信不信这张纸一贴出去,厂区老板最先来找你的麻烦。”
“你威胁我?”
“不,是敬你最后一声‘爷’。”
十三爷咬着牙,把纸揉成一团。
“你特么就是逼我动手。”
“你动吧。”陈北语气忽然变冷,“但你别忘了,飞字组不是以前了,我们有公告、有账目、有落款、有视频、有证据,哪怕你今天砍了我,明天我们那群兄弟,也能贴你贴到你跑没地儿去。”
十三爷呼吸重了两下,眼睛里泛着狠光。
陈北站起身,往门口走。
临出门前,说了一句:
“我们不想做你们的敌人,但我们不怕。”
门关上。
铺子里一片沉默。
三天后,海豚社的风声断了。
没人再提“东区封口”,也没人再传飞字组的坏话。
厂区C区的第一家“丰泰针织”主动联系飞字组,说要合作,立模组,签编号。
张继财站在新立的公告栏前,拍着那块贴着“C-001”的牌子,说:
“咱终于把这个点,踩实了。”
陈北看着那块简陋但立起来的栏架,点头:
“西沙口,从今天起,飞字组,有根了。”
晚上,沈兰的消息又来了:
【你最近是不是在搞什么大的?】
陈北回:【立点位。】
沈兰:【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条子也会注意你?】
陈北:【知道。】
沈兰:【你还干?】
陈北:【因为我们不止是要账的,我们是站场的。】
对面半天没回。
直到十分钟后,一条讯息缓缓弹出来:
【你再往前一步,就回不来了。】
陈北盯着那句话,没回。
他知道。
但他早就打定主意。
要想让自己站住。
先让兄弟有饭吃,有地盘,有名声。
至于回来不回来,那是以后的事。
现在,他只想往前走。
哪怕前面是火海,他也得把第一块地——稳下来。
飞字组把西沙口C区这块地盘踩稳了,兄弟们都松了口气。
但松口气不代表能歇。
稳下的是“点位”,不是日子。
点位稳了,账就多了,人也多了,可人一多、事一多,摊子也就重了。
这天一早,陈北胳膊上的伤口还没结痂,BB机又响了。
【急单|信隆针织厂两笔应付款逾期,老板说下周结清,工人不信,喊话要聚众堵门——是否接单?】
菜素补了句:【厂内50人,争议金额6万,情绪偏激,预计今日下午发酵。】
陈北扫了一眼BB机,坐起身,肩膀刚一动就扯到伤口,疼得一哆嗦。
“北哥,不然你这回别出面了。”金国阳站在门口,穿着刚洗过的蓝背心,头发乱糟糟的,“我和鬼子去顶,你歇两天。”
“不能歇。”陈北咬了咬牙,把衣服拽过来套上,“现在是我们刚立完点,别人盯着看呢,你一歇,就有人说你怂了。”
“可你这肩——”
“能动。”陈北站起来,动作生硬地把袖子套好,“就算真抬不起手,我还能抬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