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围着铁门看了一圈,没人说话,但气场变了。
不是那种口号喊出来的热血,而是一种——“这事真成了”的笃定。
晚上回宿舍,陈北蹲在门口抽烟,菜素走过来,递了个文件夹。
“啥?”
“我们组账单副本、责任表、出账记录、补贴分配明细,还有下周预排计划。”
陈北接过,翻了翻,内容全写得明明白白,连谁哪天打了几通电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这是准备开公司了?”
“不是,公司哪有我们这么干的。”
“那你干嘛搞得这么细?”
“我怕哪天你真不在了,兄弟几个翻不了台。”
陈北没笑,只是点了点头。
“对了,”菜素犹豫了下,“最近我妹问我,是不是能来这边找个活干。”
“你妹多大?”
“刚十八,读完中专,家里没人想让她出来,但她不服,非要来。”
“她想干啥?”
“她说什么都能干。”
“让她别来夜场。”
“我劝了,但她要真来了,能不能让她跟着你?”
“我不是收小姑娘的。”陈北说完这句,又顿了下,“但我可以让她在小厂干事,离我们这边远点,厂区保洁、配货、文书,都行。”
“我知道你会答应。”菜素轻轻一笑,“你就这脾气。”
“你别说出去。”
“我不说。”
凌晨,沈兰发了一条讯息过来:
【听说你又立规矩了?】
陈北回:
【哪儿听的?】
【夜总会的账房说你们现在要“流程图+责任表”,比我们场子结账还严。】
陈北笑了:
【我这是怕兄弟们以后被砍了,还不知道为什么。】
沈兰过了半天才回:
【你不是怕兄弟被砍,你是怕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陈北没回。
因为这句她说对了。
他不是怕输,他是怕这群人跟着他吃了亏,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天深夜,张继财带着大熊回来说:“有个大厂子要见你。”
“谁?”
“西沙口最大那个,‘广昌纺织’,老板说了,要聊一单十万的活。”
陈北把烟熄了,站起身。
“走,咱去谈。”
广昌纺织,是西沙口数一数二的大厂,厂区足足三栋,员工上千,外地工人扎堆,光是下班那股人流,看起来就跟过年赶集似的。
陈北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门口还亮着,保安室窗户挂着一盏日光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小经理模样的人在门口等着。
“飞字组?”那人看了眼陈北。
“我是陈北。”
“老板在三号楼会议室等你。”
“人不在这?”
“他说有事,先让你们去那边看看单子,谈不成也别浪费大家时间。”
陈北笑了下:“挺能摆谱。”
“我们老板……确实有点讲排场。”
“行,带路吧。”
三号楼会议室不大,但装修得很干净,桌上早摆好茶,角落还有空调吹着冷风。
桌上那份文件夹打开,第一页就是一张欠款清单,金额:¥98,000元整,三笔拖欠记录,分别是原材料、设备维修和员工奖金。
陈北翻了翻,问道:“这三笔都确认没争议了?”
“材料账清楚,维修账也能核。问题是奖金那笔,厂里说不是工资,是激励,不在合同里。”
“发出去了?”
“发了一半,还有一半留着没发。”
“那就不是激励,是工资。”
“你说的有道理。”那小经理点点头,“但问题是,这单要是做下来,你们准备拿多少?”
“按正常比例,二十个点。”
“太高了。”小经理皱眉,“我们原来交给‘铆钉会’那边,也就十个点,差不多。”
陈北合上文件夹,“那你去找他们。”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经理赶忙赔笑,“我们就是走个流程,老板意思是,先看看你们接不接,然后他才出面谈细节。”
“这事你也别两头说好话。”陈北语气开始冷,“你带我们来看账,那我们现在也说个实话——飞字组不是厂里小弟,更不是哪个堂口的分支。我们做账,按事论价,谁便宜,谁没结果。”
“那你们能不能降点?”
“可以。”陈北坐正了身,“但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我们不是打折部,也不是清仓货。我们是用命干活的。”
谈完出来,张继财小声道:“这厂子老板没露面,心不正。”
“他是拿我们当枪。”菜素冷笑,“看我们能不能先把账逼下来,他再决定给不给我们那点破钱。”
“要不要做?”
“要。”陈北说,“但要换个方式。”
“怎么换?”
“这厂三栋楼,供应链不止一条。我们不去堵大门,也不进厂子——我们找那几个拿货的供货商、维修队、临时工头,一个一个敲。”
“把外围收了?”张继财眼睛一亮。
“对。”陈北点头,“外围一收,大厂子就得出面谈。我们不动他,他自己就急。”
三天内,飞字组开始盯上与广昌有合作关系的三家单位。
第一家是“信威维修”,小厂子,靠接广昌的设备单吃饭。
陈北直接找上门,一张表拍在桌上:“你们是维修队对吧?这个月广昌的付款你们收到了吗?”
“没……他们说月底才结。”
“你们知道他们厂现在被查账吧?”
“听说了。”
“那我建议你们这两天别出货,也别签新单,别把人和设备搭进去。”
“你是——?”
“飞字组。”
那人顿了下,立马站起来:“我明白了。我们不干了,我们暂停。”
第二家是原材料供应点。
陈北换了招,直接让鬼子和金国阳以“私人合作”名义去下小单。
对方收钱不走账,进了飞字组设的套,留了录像、纸条和转账截图。
三天后,这家老板主动上门,说“之前那单我们自己撤了,别挂我们。”
飞字组顺势提出要求——让他在广昌那边传句话:
飞字组不碰你们厂,但你们厂碰了谁,我们就让谁知道你们碰了谁。
第四天,广昌厂老板终于坐不住了。
不是因为飞字组真动了他账,是因为厂区里工人开始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