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劝你,现在立马赔钱,或者写字据,三分钟内不做选择,后果你自己担。”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提醒。”陈北往前一步,“我们现在就站这,不碰你、不拉你、不骂你,但这三十多个工人要是今天没个说法,他们就会把你这厂门堵三天三夜。”
男人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狠话,但没敢。
对面那群工人此时也开始起哄,有人喊了句“飞字组干得好”,有人说“早就该找他们来了”。
气势压过去了。
陈北看准时机,“三分钟,开始倒数。”
菜素从后面递过一个电子表,拨到三分钟,直接“滴”一声按下。
“你们有病吧……”那男人还在嘴硬,“你们不是条子,有啥资格——”
“我们不是条子,但你再拖三分钟,这事就会上热搜。”
“你放屁。”
“试试。”陈北拿出手机,“我们跟莞城日报一个编辑有联系,昨晚的事件视频都已经剪好了,你要是拖过三分钟,不管你结不结账,今晚我都让你上‘无良老板曝光榜’。”
“你……”
“还有两分钟。”菜素提醒。
男人一咬牙,转身进厂,脚步飞快,像是要冲进屋里去叫人。
陈北没动,就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根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
三分钟还没到,那男人出来了,脸色铁青,手里拿了张字条,“我写,我赔,但我只给一半,剩下下周五前给清。”
“写清楚,拍照,签字,按手印。”
陈北盯着他,一字一句:“写完之前你一出厂门,立马贴墙。”
对方愣了愣,低下头,憋着火把字条写完,签了个名字,手指在印泥上捻了下,啪一声按在字条上。
拍照,盖章,流程走完。
菜素说:“存底两份,一份厂区交档,一份我们挂公告本。”
“不是不挂了?”张继财问。
“换了,纸质流转,不张贴。”菜素笑,“条子说不能贴,我们没说不发。”
陈北收好字条,转头对工人们说:“人家愿意赔了,剩下我们盯着,没人能少你们钱。”
“谢谢飞字组!”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接着一片掌声。
陈北没回应,只是抬手压了压,“我们不收掌声,只收账。”
事情一结,陈北回头准备走,刚出巷子口,就看见金花站在不远处的面包车旁,手里夹着烟,靠着车门看他。
她显然是早就在那儿了,甚至见了全过程。
“你跟着我了?”
“不是。”她把烟掐灭,“是沈兰给我发的消息,说你又出事了。”
“你也觉得我事多?”
“你是事精。”
“那你来干嘛?”
“看看你是不是活着。”
陈北顿了顿,“我活着,也没少块肉。”
金花走过来,在他跟前停下,低头看了眼他手上被砖刮开的伤口,“你越来越不像你了。”
“像谁?”
“像个老混子。”
“我本来就是。”
“不,你是来救人的。”
“我现在是在救我们自己。”陈北盯着她,“救完了,我再去救你。”
金花没接话,半晌,轻声说:“你别死啊。”
“我死不了。”
“你要是死了,我就真没人能把我从这泥坑里拉出来了。”
陈北看着她,没笑,也没答,只说了一句:
“放心,我就是摔断腿,也会爬回来。”
金花转身回车,开门时说了一句:
“你真成了。”
车子发动,慢慢驶离巷口。
陈北站在原地,看着她走,直到车影彻底没了。
兄弟们从后面走出来,张继财一脸疑惑:“刚那是你表嫂?”
“嗯。”
“她……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你别管。”陈北回头,“她的事,我自己来。”
“那你真不怕?”
“我怕。”陈北说,“可我更怕以后看她还在夜场上班,别人对她说——你家那谁也不过如此。”
红旗厂这笔账办下来,飞字组名声更响了。
整个西沙口,凡是欠了钱又不敢赖到底的厂子,一听“飞字组”仨字,马上就知道是来真的。
三天内,接连有五家厂子主动打电话给张继财、菜素,说“咱谈谈,别闹大”。
陈北坐在车间后那块破水泥台上,手里夹着一张写满名字的废纸,边看边笑。
“这帮人终于知道疼了。”
张继财把腿架在矮墙上,“疼是不疼,但他们也在看,咱到底靠的是人还是靠的是规矩。”
“所以要趁这个时候立规矩。”陈北把手里的纸一摊,“现在不立,等我们真打出场子了,再收,就晚了。”
“你想怎么立?”
“我想立三条,写死。”陈北说着,抬头扫了眼四周,“兄弟几个呢?”
“全喊来了,就等你开口。”
傍晚,飞字组十来号人围在水泥台边,背后是那辆刚焊好的工具车,还有一面重新粉刷过的旧铁门。
风从厂区那边吹过来,带着机器油和铁锈味,也把空气吹得安静下来。
陈北扫了一圈,见人齐了,点头开口:
“我知道,咱飞字组这段时间打出点名声,厂区认识我们的人多了,有账得找我们谈,没账地看我们热闹。但越是这时候,越不能飘。”
“我今天要立三条规矩,立下就不能改。谁违了,不管是谁,哪怕是我自己,也得滚蛋。”
他举起手里的纸,“第一条,出活必须有单、有编号、有分工、有责任。谁干了什么,什么时候干的,干完什么样,都得写下来,不能含糊。以后咱每次出账,不是靠嘴,是靠纸。”
“第二条,不准无故动手。凡是出账过程中,不到被打、被堵、被逼的情况下,谁先动手,谁就赔钱、罚站、停岗。我们不是砍人的,我们是算账的。”
“第三条,分钱明细每周公开一次。我陈北拿多少,我都写出来。你们谁有意见,当场提。咱不是公司,也不是社团,但钱是大家一起挣的,谁都别藏着掖着。”
陈北说完,把那张写好的大字纸摊开贴在铁门上。
纸张中央三行大字:
飞字组·三条铁规
立规人:陈北
落笔人:菜素
证人:敖雪兵、张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