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挺风光啊，飞字组，公告板，西沙口这些年还真没谁敢这么搞。”
“风光不敢当，能吃口饭就行。”
“那你吃的真不算安稳。”
陈北笑了笑，“没本事的，就得多嚼几口。”
金花从车里出来，穿着那件浅灰色的套裙，脚下高跟鞋哒哒的踩在地上，声音特别清。
她站在陈北面前，抬头打量他。
“你瘦了。”
“最近跑的多，厂区一个来回六公里，光靠车轮子不够用。”
“你是怕我担心？”
“不，我怕你知道我混得太好。”
金花没说话，只是扭头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路灯下，长发散着些许湿气，像是刚洗过头还没干。
“你知道我最烦什么吗？”她背对着他说。
“不知道。”
“最烦有人以为自己能护着我，能救我，能带我上岸。”
陈北沉默了一会。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人，在我跌进泥里时，不问我为什么脏，只拉我一把。”
“我可以。”
金花转身看着他，眼神里有点说不清的东西，但下一秒她就笑了，轻轻摇头。
“你还太小。”
“我十八。”
“我知道你十八，但你不是男人。”
陈北低头，像是被人踩了脚。
“我不是男人，但我也不是小孩。我知道你现在赚的钱，不够你从场子里脱身，但你也知道，我在努力。”
“努力不是用来换救赎的。”金花说。
“我不是想救你。”陈北抬头，“我只是想，哪怕你哪天真的走了，也别觉得自己从来没人撑过你。”
话说完，空气安静了两秒。
金花忽然伸手，拽了拽他衣角，“走，陪我抽根烟。”
陈北跟着她走到车后座，金花拉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盒烟，抽出两根，递给他一根，自己叼了一根。
“我抽，你别抽，你抽了我心里不舒服。”
“你不是说最烦人把你当成该被救的？”
“是啊，但我还是不想你抽。”
陈北叼着烟，没点。
金花靠着车门，轻轻吸了一口，然后眯起眼往上吹烟。
“你刚来莞城那年，我以为你挺怂的。”
“我现在也怂。”
“不，你现在凶得要命。”她笑了，“我昨晚听沈兰说，你跟海豚社的人对峙了。”
“没对峙，就是拦了个厂口，说几句。”
“她说你差点让人砸。”
“那也的有人敢砸才行。”
金花笑着摇头，“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像个老江湖了。”
“我不想像谁，我就想做我自己。”
“你做你自己，最后会摔得很疼。”
“那也得摔过了我才知道疼在哪。”
金花不说话了，只是站在那里，一口一口抽烟，像在消耗时间。
十分钟后，她把烟头掐灭，转身要上车。
“你最近别老往夜总会门口跑。”
“为什么？”
“我不想让人看见你在那附近晃。”
“是怕别人说你有关系？”
“是怕你被人拖下水。”
“那你呢？”
“我本来就在水里，我怕什么？”
“可我就是想让你上岸。”
金花没回头，打开车门，坐进去。
车窗没升，临关门前，她丢下一句话：
“陈北，不是每个人都想上岸，有些人已经习惯水底的黑。”
话说完，车门关上，金杯启动，慢慢驶出小巷，卷起一股尘土。
陈北站在原地，手里的烟还没点，一直叼着。
他忽然笑了。
他想说：我知道你习惯黑，但我不怕黑。
回到宿舍门口，张继财坐在楼梯上，手里拿着小本本，不知道在记啥。
“你去哪了？”
“遛弯。”
“刚才沈兰来找你了，说你BB机不回。”
“我关静音了。”
“她说她哥从北边来了，可能这两天要在莞城待一阵。”
陈北一愣，“她哥？她不是说家里根本没人关心她？”
“你以为真没人？说白了，还是血浓于水。”
陈北没再说话，转身上了楼。
沈兰有哥这事，他以前真不知道。
但他也明白，她能提出来，说明这人可能不是来串门那么简单。
莞城这地，来了就不会无事。
尤其是当飞字组开始变得“出名”以后。
麻烦啊，一波接一波。
第二天清晨五点，陈北还在睡梦里，BB机突兀地震了两下。
【紧急｜红旗厂出事了，工人堵门，厂主拉人打人，马上过来——陈道勇】
他猛地坐起身，拽了外套就往外冲，边穿边往门口跑，鞋都没穿好就往楼下冲。
张继财早就在厂区门口等着，一身衣服没扣好，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没睁开。
“人齐了？”陈北问。
“道勇他们先到了，敖雪兵、金国阳、大熊三个一块带走的，菜素守在厂外等你。”
“出动几人？”
“七个，工具车一辆，带了棍子没？”
“带了，但放车底，没上手。”继财说，“这次主打一个震场子，不动手。”
“行，走。”
红旗厂距离西沙口约两公里，坐车十分钟，但今天出得晚，道路上工人流开始汇集，人满为患。
陈北赶到现场时，道勇他们已经挡在厂门口，工人堆在一边吵成一团，一个瘦高个带墨镜的男人正对着几个工人骂骂咧咧。
“这事跟我没关系！工资不是我发的，你们去找项目部去！”
“项目部是你亲戚！货是你接的，你不发工资我们找谁？”
“妈的，别逼我动手啊！”
那男人身边几个小混混模样的家伙开始蠢蠢欲动，撸袖子、掂砖头，全是要上手的架势。
“住手！”陈北大步走过去，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压过那群人的吵闹声。
男人一回头，看着一群穿得不怎么整齐，但站位统一的人往这边过来，一下子有点怂了。
“你谁啊？”
“飞字组，陈北。”
“飞……字组？”男人皱了下眉，像是听过，“你们是干账的？”
“不，我们是干账的。”陈北抬手指了指工人，“这笔账三个月没结，昨天贴出公告，今天你这边不但不解决问题，还想砸人？”
“我们没砸人！”
“那你们手里那砖头，是要垒墙？”
男人面色一变，“我劝你别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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