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没催,走过去把最后一袋放他身边。
“第十袋,推过去也行。”
金国阳咬了咬牙,扶着墙站起来,“不,我抗。”
他把袋子扛起来,身子晃了两下,但没倒,最后还是一步步扛到了后仓,砰一声放下。
陈北走过去,递了瓶水。
“喝完水,算你进了。”
“我不是来混日子的,我是真想干。”金国阳接过水,“你们有人给我说过,以前混子一场,最后还是回去打螺丝。我不想回去拧螺丝。”
陈北盯着他看了两秒,伸出手。
“欢迎加入。”
下午,陈北带着几人去接一个新单,是西边“信达辅料”的三万三欠款。
说是单子,其实是顺手试新人。
“这单不难,对方是个女老板,嘴上厉害,其实怕事。”张继财边走边说,“之前是拖着没转账,说公司换了会计。”
“今天我上。”金国阳主动请缨。
陈北瞥了他一眼,“你去可以,菜素陪你,但你只准说实话,不能抬价、不能吓人、不能吵架。”
“成!”
进了信达辅料办公室,女老板坐在桌后,一边抠指甲一边看他们。
“你们来干嘛?”
“飞字组收账。”金国阳声音还算稳,“三万三,尾款,请问能不能今天结清?”
“你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我们组新来的。”金国阳站得笔直,“我力气大,干事利索,今天是来试试的。”
女老板皱了皱眉,“试试?你们这是把我当练手对象?”
“不是,我是把您当第一位愿意讲理的老板。”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却把那女人逗乐了。
“有点意思。”
“钱的事您看怎么办?”
女老板从抽屉里翻出一本账,“这个月确实紧,不过你们来得正巧,昨天到账一笔货款。我给你们打个七折,先结两万三,下月补。”
金国阳扭头看菜素。
菜素低声道:“账面我们拿全额,但可以分期。问她能不能签个书面协议。”
“老板娘,那我们就按你说的,两万三先结,剩下的,下个月补。能不能写个协议?”
女老板笑了,“你们这帮人怎么跟催收公司似的?”
“不是催收,是规矩。”
“好,我写。”
临出门时,陈北问金国阳:“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比抗布袋轻松多了。”
“但以后,布袋和嘴皮子你的都能扛。”
“我试试。”
“不是试,是你进了这个组,就要会两样——一个是出力,一个是吃亏。”
金国阳点点头。
“那我就从今天起,啥都听你安排。”
那天晚上,公告板上又多了两张纸:
信达辅料两万三到账收条;
补款承诺协议影印件。
街边的风吹得纸一直打卷,菜素蹲在下面压角,嘴里叼着牙签。
陈北走过去,和他一块蹲下。
“你说我们搞这玩意,是不是太认真了点?”
菜素瞥他一眼,“别人笑你疯,你笑别人看不懂。”
陈北笑了,“成,那咱就继续疯。”
那块被兄弟们笑称为“飞字榜”的门板,挂到第三天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半夜两点,刚下过一场雨,门板被人踹翻,纸张被撕了一地,水泡成一坨一坨贴在地上,红漆也被泼了半面。
第二天早上,鬼子第一个到,蹲地上看了半天,才打电话叫陈北过来。
陈北到的时候没说话,蹲下把那些还没烂透的纸一点点拣起来,放进袋子里。
“干脆报条子吧。”鬼子在旁边骂,“这帮孙子,就知道暗里玩,来明的都不敢。”
“报了也没用。”陈北站起身,“条子最多做做样子,谁砸得查不到的。”
“那你准备咋办?”
陈北盯着那块倒地的门板看了几秒,说了句:“我们回敬一脚。”
中午,菜素从熟人那边拿回一张厂区货物流转表,是西沙口新开的三家小厂子的物资调拨清单。
“这仨厂子都签的是‘海豚社’的‘看场服务’,每月抽点,账不多,但位置卡得巧,正好是我们三条路线的交叉点。”
“你的意思是?”
“堵住这三家口子,等于封了他们的出活路。”
“那他们能不急眼?”
“让他们急眼。”陈北笑,“他们敢动我们榜,就要做好被翻地皮的准备。”
下午两点,飞字组分三路出动,张继财带大熊盯第一个厂口,菜素带鬼子守第二个,陈北亲自去了第三个厂子“荣昌布行”。
这厂子出货路窄,只有一条土路通外界,车一多就得排长龙。
陈北带着金国阳早早站在入口,什么都没干,只是摆了个旧铁桌,把印着“飞字组监管点”的红布条挂上去。
第一辆车到时,司机一脸懵。
“你们是……?”
“监管点。”陈北拿出之前的“欠款名录”,一摊,“我们查的是这张表上有没有货物被无故转移,防止骗供货、压钱、撬合同。”
司机一听这话,立马去打电话。
半小时后,海豚社那边果然有人来了。
带头的是个尖脸瘦子,穿着花衬衫,一看就是个喜欢玩狠话的茬子。
“你们几个什么意思?”
“我们什么意思?”陈北站起身,“你们不是昨晚来过我们那边么?砸完就走,现在我们来这边,正好回礼。”
尖脸男冷笑:“你们飞字组是不是觉的自己牛起来了?”
“不是我们觉的,是你们让我们知道自己牛起来了。”
“你真以为这样站着就能把我们按死?”
“不是按死,是让你们想清楚——从今天起,西沙口不是你们乱踩的地儿。”
尖脸男往前迈了一步,手插口袋,眼神里多了点狠劲:“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你这张桌子飞出去?”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在这厂子收的‘安全费’贴到公告板上,连收钱的手写单都给你复印上?”
“你特么……”
话没说完,一旁一直没出声的金国阳忽然从桌底下抽出一根一米多的木棍,杵在地上,“你要是敢动手,我保证你走不出这条路。”
那一下子,对面三个人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