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咬着牙,点了根烟。
“那就先让他们看看,我们不是软的。”
晚上,陈北把飞字组十来个兄弟全叫到了厂后面的小空地,围了个圈。
“我问你们,最近几笔账,分得公不公?”
“公。”
“出力的拿出力的,动脑的拿动脑的,跟账的拿过程份,出车的有补贴,出险的单独补贴,大家都清楚吧?”
“清楚。”
“那今天我想说说另外一件事——咱飞字组,不只是个临时拼凑的小团伙。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支完整队伍,有岗位、有责任、有规矩。”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摊在地上。
“这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轮值表和分工表——谁主账,谁辅助,谁开车,谁放风,谁拿单子,谁负责现场盯场。每个岗位出事,责任清清楚楚。”
“还搞这么正式啊……”金国阳咕哝一句。
“你嫌麻烦?”陈北抬头看他。
“不是嫌,就是……”金国阳挠了挠头,“我怕我记不住。”
“记不住就多看。”陈北语气一沉,“你不是来打酱油的,是来挣钱的。”
“我没那意思!”金国阳急了,“我就是嘴快!”
“你嘴快、手快,但你胆小,干账的时候总往后躲。我不怪你,但我得说清楚,咱这一行,往后躲是本能,但不能成习惯。”
金国阳低着头没说话。
“这次安排你去盯车,不是因为你没用,是我得知道你站在那,车就不会丢,工具就不会被人偷,兄弟就能安全回头。”
“……我记住了。”金国阳憋了半天,挤出一句。
陈北点点头,“咱飞字组,不养闲人,但也不欺负老实人。谁干多少拿多少,谁挨打多分的也多。下回有伤的,药费出公账,手上有伤的上岗减半,谁在岗谁有补贴。”
这话一说完,原本嘻嘻哈哈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熊看了看自己还没拆纱布的手臂,小声嘀咕:“这……真他娘的头一回有出头的感觉。”
陈北抬起头看了一圈,“我知道你们这些年都过得不算人样,被老板压、被老大欺、被工头骂、被条子赶。但从今天起,咱们只对账负责,不对谁低头。”
“你们要是认我,就跟着我一块干。干得好,有饭吃,有人护,有人撑场;干不好,散摊子、没人求。”
说完,他把一沓新的“出账单”摊开,“下周开始,飞字组所有账单统一样式,编号在前、责任在后、落款写清楚。”
“另外……”他停了下,“咱要自己准备一块板子。”
“什么板子?”张继财问。
“公告板。”陈北一字一句,“所有结账名单、未结名单、账单复印、承诺书副本,全都贴上去。就放在西沙口中间位置,谁都能看到。”
“你是想把账贴成牌坊啊?”鬼子惊了。
“贴得多了,他们就知道,我们不是讲狠话的,我们讲规矩、讲账、讲真凭实据。”
菜素忽然笑了,“这可不像黑帮,像个街道办。”
“街道办怎么了?”陈北也笑了,“你要真能让人怕你规矩,说明你走通了正道。”
“那要是真有人砸这板子呢?”敖雪兵问。
“那我们就贴一张新表,表上写清楚——谁砸的,砸了什么,哪天砸的,咱不搞举报,只写事实。”
“你是疯了吧。”张继财笑着骂。
“疯就疯吧。”陈北拍了拍裤子,“反正我们这帮人,早就没人当人看了。贴点账,起码能让后来的知道,我们不是没挣扎过。”
夜里,他回到宿舍,刚坐下,BB机又响了。
【今天那番话,我听了。你挺能说的。——沈兰】
陈北盯着那一行字,想了几秒,只回了两个字:
【能混。】
五分钟后,对方回了一句:
【你不止想混,你想赢。】
陈北笑了。
陈北在厂后的小空地上挂了第一块公告板。
不是木头的,也不是铁皮的,是一张用废弃门板改的旧门,菜素和金国阳从废品站抬回来的,用砖头架着,刷上了白灰。
门板上方三个红漆大字:飞字榜。
下面贴着三张复印纸。
第一张,是三飞制衣欠账的承诺书复印件;
第二张,是南岸建材回款的到账截图;
第三张,是新出的账单编号和小队分工表。
门板还歪着,风一吹,纸都打卷,但确实有人停下来多看了几眼。
“这玩意真能起作用?”大熊嘴里嚼着槟榔,一脸不信。
“它不用真挡住谁,它只要能让人多想两秒,就值了。”菜素说完,用胶水把最边上的纸重新贴了下。
中午时分,张继财带回来一个人,说是陈飞介绍的,想投奔飞字组。
“叫金国阳。”
“听过这个名。”陈北坐在石台阶上,扫了对方一眼。
胖,真胖。膀大腰圆,肚子鼓得跟八个月似的,穿个吊带背心,站那儿喘气都费劲。
“你想来混?”
“对。”金国阳抓抓头,一脸憨样。
“你会干嘛?”
“我力气大,抗得动,扛得快,能拉货也能推车。”
“你之前干啥的?”
“我在厂里打杂,后来陈飞说你们这边能挣点,就来了。”
陈北歪头看了张继财一眼。
张继财笑嘻嘻,“陈飞那边说了,国阳以前仗着人高马大欺过他,后来被你教训服了,从那以后就认你是老大。”
“你真服我?”
金国阳一听,立马站的笔直,“服!那天我第一次看你扇韩老板耳光,扇的我头皮发麻!”
陈北忍着笑,“那你现在要进来,的过一关。”
“啥关?”
“扛十袋布,从车头扛到后仓,来回不能歇,每袋七十斤。”
“成!”
大中午,太阳毒辣得像刀子,金国阳脱了背心,光着膀子往仓库冲。
第一袋、第二袋、第三袋……到第六袋的时候,他脸上的汗像水龙头一样哗啦流,腿都有点发飘。
“休息一下?”张继财看不下去。
“不休!”金国阳一咬牙,把第七袋抗了起来,背都弓成一座山。
第九袋刚放下,他腿一软,直接坐地上了,喘的胸口跟风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