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双手捧着那半张纸,谁也没说,只转身上墙。
HX-153|“贴命不是贴价”模组,正式挂牌。
备注:
“模组不全,语句不整,资料不全,书写不清。”
“但她说了。”
“那她命,就不是没人写过。”
“她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她是在墙上,写了遗言。”
贴完后,老太太站在墙下,拄着拐杖,没哭,也没闹。
只是轻轻吐出一句:
“她命不冤。”
“她是自己写完的。”
“那晚,我女儿,是带着自己的落款走的。”
她这一句话,像刀子似的扎进围观人心里。
很多女的当场眼圈红了,有人偷偷转身,有人直接掏出模组申请表填了起来。
她们忽然懂了:
不是说“贴了命就赢了”。
是——你不贴,你命就没名。
你走的再干净,你不写一句,人家也只会在饭桌上说你“太作”“太傻”“太贱”“太不识相”。
只有你自己写下那一句,你才是给自己这段活——画个句号。
那天晚上,陈北一个人坐在归档室门口,点了一根烟。
菜素进来时,他正看着墙角堆的一摞模组复印件发呆。
“哥,怎么了?”
陈北没吭声,过了半晌才说:
“你说她们命里,都没一个帮她写的人吗?”
“非得她自己撑着、写着、贴着?”
“她活的已经够苦了,还的一笔一划把自己命写清楚。”
“这世道,是不是太烂了点?”
菜素挠了挠头,憋了半天,说了一句:
“她们写不是因为没人帮。”
“她们写,是因为这次,终于有地方能让她写。”
“她不是一个人在抗。”
“她身后,是飞星的墙,是兄弟在撑,是街坊在看,是整个莞城都知道——她写了,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命了。”
陈北点点头,把那根快烧完的烟按在烟灰缸里,语气很轻:
“是啊。”
“她写完那晚——命才算有了落款。”
模组墙当晚又更新了公告:
【飞星模组墙】
当前模组:153份
补档资料:42份
命影记忆:11册
复贴模组:15张
代写申请:38起
【新增设:“落款档案”】
定义:
所有由本人书写/代写/补写,明确表达过“我愿意贴”“我想说”的内容,都可列入“落款档案”。
落款,不是署名。
落款,是命说:“我认了我命。”
她们不是告状。
她们是在说:“我那晚,不是哑巴。”
这座墙,从“火线模组”,到“命影资料”,再到今天的“落款档案”。
贴上的,从来不是纸。
是命里那点她不想带走,也不想留给别人的委屈。
她写完,不是想你跪着认错。
她是想自己再也不用躲厕所擦脸。
她写完那晚,风吹过墙面,纸哗哗响。
她不看你,也不求你看她。
她只是转过身,像终于写完作业的学生一样,松了口气:
“行了,这事我交代过了。”
“你记不记得,是你事。”
“我命——落款了。”
“落款档案”一设立,模组墙彻底变了天。
原来那些含糊其辞、不愿署名、半写半藏的模组,现在一份份主动申请补签。
有的直接贴了指纹印。
有的在尾句画了一个圆圈,说:“这个圈,是我说‘到此为止’的意思。”
有的模组,甚至补了一句话:
“我没写你名字,不是我忘了你。”
“是我不想让你死得那么快。”
陈北开始一天要审三十多份模组,有些女的写得痛到不成句,有些模组是代填,代填人是姐妹、是前同事,是“曾一起陪过酒”的人。
那天下午,一个打工妹模样的姑娘站在墙下,手里捧着一张模组纸。
她的语气轻,眼底发红,但说出来的话一点不飘:
“我今天贴的,不是给别人看的。”
“是给我妈。”
“她那年说我‘自找的’。”
“我现在贴这张,是告诉她——不是。”
“不是我自找,是你们没人拉我一把。”
“我现在能站在这写,是我自己爬出来的。”
“我贴完了就走,不是我洒脱。”
“是我真的忙着活命。”
模组HX-154|“我妈说我活该”模组,被贴上墙的那一刻,整个墙下安静了三十秒。
不是没人懂。
是太多人懂。
很多人当年都是被“亲人一句话”堵得说不出委屈。
你说她陪酒丢脸,你有没有想过她那晚饭都没得吃?
你说她不知廉耻,你有没有问过她当年是不是被推下去了才硬着头皮笑?
你笑她命脏。
她现在笑着贴出来,说:
“我命不是脏,是你看我那眼太贱。”
这一章模组贴完,墙下站着一位曾经厂里有名的“嚣张姐”。
她以前因为陪酒出过事,厂区女工都躲她,没人跟她说话。
她站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走到陈北面前,说:
“我……我那年也有事。”
“我想补一份。”
陈北没问细节,只递给她一张表。
她拿着表,靠在墙角,写了整整两个小时。
最后一句,她写:
“我以前也不信有人真能帮我们说话。”
“现在,我知道了。”
“这墙,不是让我翻身。”
“是让我命有个声。”
那晚,飞星墙贴出HX-155到HX-160。
统一备注:
【她写完不是想红,是想活。】
【她贴完不是挑事,是想说——我活到今天,不是靠你嘴说的那个命。】
墙的最角落,新挂了一张白板,标题是:
【她们贴完以后说的话】
不是模组,不编号。
只是一句句落款后的真话。
–“我以前怕别人知道,现在我巴不的你们全知道。”
–“我贴完了,就不欠你们一句解释。”
–“你说我脏,我现在连你这个干净人都不想碰。”
–“我写,是因为我再也不想晚上被梦吓醒。”
–“我贴,不是我勇敢了,是我终于想清楚——你们根本不值得我藏。”
陈北坐在墙前,一页页看完那白板留言,半天没动。
直到张继财过来,递给他一瓶冰汽水,才听陈北慢慢说:
“她们不是等了这面墙才敢说话。”
“是她们命里一直有这句话——以前没人听。”
“现在我们在,她们才敢说。”
“你不听,她就是疯子。”
“你一听,她就是证人。”
“她命不是靠你信不信才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