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把手插进裤兜,抬头扫了那人一眼。
“我不是挑战谁。”
“我是在还命。”
“她们那年哭的时候没人问一句‘你怎么了’,现在她们贴出来了,你反倒问她们‘你为什么不忍着’?”
“你们拍照拍的挺起劲的。”
“你们怎么不拍她们写模组的时候,手都抖成啥样了?”
“你们怎么不拍她们填完最后一句话,蹲在墙角抽烟,一个字一个字念模组编号?”
“你们拍的是墙热。”
“她们写的是命凉。”
“你要真有良心,就别问我挑战谁。”
“你就问一句:她们那晚,值不值的活着。”
没人敢接话。
风刮过来,模组纸哗哗响,像是每个被写下的命都在说——“我写了,你别再说你不知道。”
那天下午,HX-140贴出来。
是个退了场的小妹,写她自己十三年前第一次陪酒,喝到吐血的事。
纸的最后,她写了四个字:
“我撑过了。”
陈北站在墙下,一只手撑着模组边框,头没抬,说了一句:
“她贴这四个字,不是炫耀。”
“是记录。”
“她撑过了,不代表她应该撑。”
“她说出来,是想让你们以后别让人再这么撑。”
“她们现在写,是因为这次——不是她一个人扛。”
“你看见她身边站了那么多人了吗?”
“她这命,不是偷偷哭一晚上,第二天擦了粉就得继续陪笑了。”
“她现在写出来,就是把那晚的血——记个明白。”
“你不写,她就白疼。”
“她一写——你就得看见她疼过。”
张继财站在旁边,点了一支烟:“哥,我现在明白了。”
“她们不是想博同情。”
“她们是想让人知道——我这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
“你要觉的我脏,那你来一晚试试。”
“你要觉的我丢人,那你就去陪一局。”
“她们写,是因为她们知道——她们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调度一句话就能塞进包间的傻姑娘了。”
“她们现在知道了,自己说话能留下痕。”
“她们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写。”
“她们贴的,不是故事。”
“是她们命里唯一被自己承认的一次疼。”
陈北点点头。
他没说谢谢,也没说感动。
他只是盯着墙,说了一句:
“她们敢写,我们就敢贴。”
“她们贴得住,我们就贴到底。”
那天晚上,墙上挂出一个新通告:
【飞星模组墙·共录模组140份,火线编号38份,命影资料9册,复贴模组12份】
【贴墙资格:只限亲历、亲见、亲属、本人】
【贴完的命,不撤、不删、不封】
【你写,我贴;你被撕,我替你贴回来】
【她们不是在说过去,她们是在说——我这命,不脏】
这一晚,模组墙下,聚了近三百人。
不是喊口号,不是搞抗议。
她们只是在那儿,陪着她们自己的命站一会儿。
哪怕风吹纸动,哪怕没有喇叭,没有掌声。
她们只是站着,像命还没垮的人一样。
她们贴墙,不是为了赢。
她们是为了不再输的那么安静。
墙下人越来越多。
HX-141到 HX-150一口气贴完,编号的红章都盖的发烫。
飞星厂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做账务的小厂”,现在所有人提起来,都知道这地方有一面“敢写命”的墙。
那天,陈北刚进厂,菜素就迎了上来,语气低沉:
“哥,有个麻烦事。”
“昨晚那份 HX-148,贴出来之后……被场子那边打回来了。”
陈北:“谁?”
菜素:“皇朝新老板,姓熊,熊力华。”
“据说以前就是个老油子,最近把场子盘过来了。”
“他说那份模组写的是他亲弟弟,说你飞星敢公开贴人名,是在搞人身攻击。”
“他还放话——再不撤掉,他就找人来砸墙。”
张继财当场炸锅:“砸?他敢?那我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账砸脸上!”
陈北没吭声,转头看了眼那张模组——
那是一份老账,写的是十年前,一个小妹在“皇朝二楼包厢”被调度熊东强灌酒后硬上。
模组写的不急不缓,但句句有骨。
结尾那句是:
“你脱我衣服的时候说我不会告你。”
“现在我告你了,贴墙就是我的法院。”
陈北看完后,说了句:
“这事,不撤。”
张继财:“那要是真来人砸墙呢?”
陈北语气很平静:
“他们敢砸,就让他们试试——是不是每一个被贴的人,背后都没一张命在看着。”
“我们贴这纸,不是为了让他们服。”
“是为了告诉他们——你不认她命没关系,她就贴到你认为止。”
“你不认她疼过,她就一页一页写。”
“你不认她不是自愿的,那她就把那晚写到你老婆都不敢看完。”
“你怕她们贴,是因为你做过的事,连你自己都不敢看。”
“她们写,不是求你认。”
“是告诉你,你不配她再闭嘴一次。”
话音刚落,菜素手机响了。
“哥,墙那边——来人了。”
陈北点头:“走,看看他们来砸什么。”
厂区门口,五六个混子模样的人,叼烟穿拖鞋,站在墙前指指点点。
带头的穿着白T,脖子上戴条金链子,就是熊力华。
他看着墙上那张模组,眼神都快冒火了。
“我弟不是那种人!”
“你飞星贴这种匿名模组,就不怕老子反手告你造谣?”
“你们这是在害人知名度,懂不懂法?”
陈北一步步走上前,看了他一眼,声音压得稳:
“你弟是不是那种人,不是你说了算。”
“是她说的算。”
“你说她造谣,那你去法院。”
“你说她诬陷,那你拿证据。”
“你现在站在墙前,只说一句:你弟那晚,是不是在那个包间?”
熊力华哑了几秒,脸上明显抽了一下:“我……我哪记的那么清楚的事?”
陈北笑了:
“你记不的,但她记的。”
“她写的每一句,都不是空口。”
“你要是怕贴,就让你弟出面澄清。”
“你弟不出面,那我们就认她这命——贴得住。”
“你弟敢说‘不是我’,我们立马撤。”
“他不说,那她写的——就是这事的真相。”
“你说我们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