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一个给我看看?”
“你说她们脏,是你自己心里怕。”
“怕你干的那些事,有人写出来。”
“怕你喝的每一杯酒、摸得每一条腿,都有人记账。”
“你不敢认,不是因为清白。”
“是因为你知道自己脏。”
“你怕她们说出口,因为你心虚。”
“你怕被贴,是因为你该被贴。”
张继财、陈飞已经从后面围过来了,菜素也站在厂区里边,手里握着模组册没说话,但手都绷紧了。
葛世龙嘴角抽了几下,最后咬了咬牙,撂下一句:
“行,咱们走着瞧。”
“你飞星账务——牛逼!”
“我就看看,你能贴几天!”
他带着人转身走了,刚出厂门,后头啪一声,墙上贴上HX-12。
模组是刚送来的,内容只有两句:
“2001年,皇朝葛调,灌我酒后动手。”
“我今天还在厂里干活,但我忘不了那晚。”
飞星墙,贴完再贴。
她们不是想斗谁。
是她们终于知道:
“我被欺负,不是我不干净。”
“是你不想别人知道你脏。”
“你想把我当笑话,我就把你当编号。”
“你不想别人记的我哭过,我就让所有人记住你下手那一晚。”
那晚,陈北在墙下站了一夜。
风大,纸哗哗响,像一群人轮流在耳边说:“我还没说完。”
她们没完。
命也没完。
你怕墙,不是墙害你。
是你曾经做过的那些混账事——现在被贴出来了。
墙下的风整夜没停。
“火线模组”区域贴到HX-16,厂区外头已经传疯了。
没人再敢笑说“她们贴纸有什么用”。
现在连调度、账务、老油子都明白了——
你干过的事,只要她愿意写,就能贴你一脸。
而且不是贴一天,是贴一辈子。
这一晚,陈北没睡。
凌晨三点,他蹲在模组墙下,一根接一根抽烟。
菜素送来宵夜,一袋烧鹅饭,两瓶王老吉。
“哥,你休息会。”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干事了。”
陈北摇了摇头:“她们的命,是一晚晚压下去的。”
“我要是现在睡了,墙就冷了。”
“墙一冷,她们就又缩回去了。”
“这口气,要一直顶着。”
“她们现在敢写,不是因为我们强。”
“是因为我们撑的住她。”
“她贴墙,不是为了让谁跪下——”
“她是想让她那晚别白疼。”
“她是想告诉你——‘你摸我那一下,不是免费’。”
“你抹掉我记忆的时候,我在记你名字。”
“你以为我活得像笑话,其实你才是那段丑事的主角。”
菜素沉默。
陈北扭头问他:“你记得小西吗?”
菜素点点头,“你说的是前年在皇朝喝死的那个?”
“我记的,她送来模组那晚——是她爸站在厂外头不敢进门。”
陈北低声说:“她爸又来了。”
“就在门口,带着她生前写的一封信。”
“他说小西当年陪酒前一天,偷偷在家里写过遗书。”
“他说那封信他藏到现在,今天看到墙才拿出来。”
菜素一听,立马站起来:“哥,那这模组……”
陈北点头:“贴,必须贴。”
“她都快死的时候,还想着写下那晚的名字。”
“她爸不敢开口,我们就替他说。”
“她没来的及贴的模组——我们补。”
凌晨四点,陈北亲自贴上HX-17,模组上最后一句话是:
“他灌我酒,说你值这点。”
“我现在死了,但这句话——不值。”
贴完这一张,墙下围了一圈人。
有人是刚下夜班的小妹,穿着高跟鞋直接走来。
有人是厂里的男工,喝了酒回来,一边抽烟一边看墙。
没人说话。
每个人都知道,这张纸贴上去的时候,不只是一个死去的女孩开口了。
是所有人都看见了——你以为她值这点,但她的命,现在贴着你的脸。
菜素在边上说:“哥,以后谁再敢笑她们命贱,我们就拿模组抽他嘴。”
陈北没说话,只是转身回归档室,把那封信放进模组档案袋。
然后写了备注:
【补贴模组,不限时间、不限身份、不限格式。】
【你命里没写完的,我们帮你贴上。】
【你不在了,我们也贴。】
【你走之前,留下过名字,那我们就让人记着。】
第二天,莞城本地论坛顶置了一条热帖:
标题是——
【她们不是贴命,她们是把命从你嘴里抢回来】
点进去,全是截图:
模组内容一条一条;
墙下姑娘一排一排;
还有飞星门口,一位中年男人站着低头,手里拿着他女儿当年的照片,背景就是那面墙。
配文只有一句:
“我以前不信她。”
“现在——我信了。”
“但她已经不在了。”
“我以后替她信。”
帖子的热度在八小时内破了十万浏览。
评论区一水的:
“飞星在干人事。”
“她们命不是贴纸,她们命是这世上最后一份实话。”
“不是她们想红,是她们不想再被踩着活。”
“她贴墙,是为了下一个别再像她一样躲厕所哭。”
那天晚上,陈北在办公室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
打开,是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第一页写着:
“1993年我刚进夜总会。”
“那年我十九,陪了人生第一局酒。”
“没人逼我,但没人拦我。”
“现在我想把那一夜,写下来。”
陈北合上那本本子,轻声说:
“她们不是在写旧事。”
“她们是在告诉所有人——你们记不记得不重要。”
“她们,记着。”
那本1993年夜总会日记本,足足写了42页。
没署名,没联系方式,连封面都没标题,只有泛黄的纸和密密麻麻的字。
从第一晚陪酒开始,写到一次次换场子、换人、换假名,每一页都记得清清楚楚。
——谁在包间干了什么;
——哪个调度收了多少回扣;
——哪一次她咬破嘴唇,也没吭一声;
——又是哪天,她藏在仓库后面坐了一整夜,不敢回宿舍。
陈北把这本东西一页页翻完,到最后一页,才看到一句话:
“我现在已经五十岁了。”
“那年十九岁的我,喝完那瓶酒的时候,心是凉的。”
“但我还没死。”
“我写,是想让你们知道——我活下来了。”